藍靖枟淡淡一笑,「用什麼補償?金銀珠寶嗎?」
談至此,藍申明終於明白兒子的心思,「倘若真發生這樣的不幸,我會把她當成親生女兒來疼惜的,日後若是她另有情投意合之人,我會……替她做主。」他睞向兒子,「這樣你能放心娶她了吧?」
看著正值壯年的父親,烏黑的青絲冒出幾綹白髮,藍靖枟沉默了須臾,方才啟口,「那就……隨爹的意思吧。」為了自個兒一時的大意令父親急白了頭,他也覺得愧疚,便鬆口同意了。
「那我讓龍飛代你去迎娶。」
「不,爹,我還是親自過去迎娶吧。」
「可你的身子撐得住嗎?」藍申明擔心的問。
「爹,我還不至於這麼不濟,這點路途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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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沒打算要把玉蓉嫁給藍靖枟,那你當初為何要答應藍家?」
姜何氏粗短的手指掀開杯蓋,肥厚的嘴呷一口茶,白了丈夫一眼後才以輕蔑的口氣道:「當然是為了他們豐厚的聘禮。」藍家提出的聘禮多得令人咋舌,她怎麼可能把白花花的銀兩往外推,那可會令她心痛哩。
這女人究竟有沒有考慮過後果?姜尚德不敢置信的問:「藍家的迎親隊伍就快到了,屆時你拿什麼嫁給人家?」
歪唇一笑,姜何氏得意揚揚的開口,「你以為我會沒考慮到這層嗎?告訴你,我早就盤算好了。」
「你盤算好了?莫非……你想找人代嫁!」
「當然不是,你不會忘了咱們家不只玉蓉這個女兒吧。」
「啊!」姜尚德聞言失聲低呼,「難道你想……可忌情今年不過八歲,她還只是個孩子呀!」
「橫豎她是你女兒就成了,這樣一來咱們也沒欺騙藍家。」她惡笑的瞟向丈夫,一倘若我隨便找個人代嫁,要是讓藍家發現,那可就是欺瞞了,但忌情可是老爺你的親骨肉呢,這麼一來藍家就沒話說了。」
「你,你……」姜尚德氣得說不出話來,可素來畏妻的他根本不敢大聲斥責她的荒唐,「你明知道藍家之所以急於前來迎娶,為的就是想讓玉蓉替他們留下一脈骨血,你讓忌情嫁過去,她一個小孩怎麼可能替靖枟生下一子半女呢!」
「哼,我當初只答應把女兒嫁過去而已,可沒說要嫁的是玉蓉。」雖說藍靖枟未必會死,但他已中毒半年餘仍找不到解藥,依她看來,他是難逃一死了。
雖然驚雷山莊勢力龐大,不過女兒是她的掌上明珠,她可捨不得她一嫁過去沒多久,就得當個寡婦孤苦終生。
這無知女人到底有沒有想清楚事情的嚴重性!
「靖枟縱使身中奇毒,可他到底仍是驚雷山莊的少主,你就不怕惹怒他,導致驚雷山莊與咱們為敵嗎?」
「忌情難道不是你親生的女兒嗎?咱們讓忌情嫁給他,並沒有存心欺瞞。」
「但當年訂下婚約時,我和藍莊主說好了是玉蓉的……」
姜何氏冷聲打斷他的話。「那只是你們口頭約定怎能算數,更何況這次他們又急於迎娶,沒遵照禮法從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一樣一樣來,要怪也只能怪他們自個兒太心急了。」所以就算藍家屆時想不認賬,她可是完全有理可說。
「這……」
姜何氏強硬的開口,不讓他再說下去,「這件事你就甭擔心了,我自有計較。」
開玩笑!若不趁此機會將忌情趕走,任她繼續留在府裡,只會讓她每次看見那丫頭,便想起丈夫對她的不忠。恨哪!
所以這根眼中釘此刻不除,更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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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捨不得姐姐嫁過去,所以要我嫁給他?」聽完管家的話後,姜忌情面無表情的啟口。
她過於早熟的貞靜,令前來轉述主母之命的管家看了都覺得於心不忍。夫人竟要年僅八歲的二小姐嫁給一個將死之人,這真是……太殘忍了,到底不是自己親生的女兒,一點都不會心疼。
她垂眸似是思忖著什麼事,須臾,她抬起小臉頷首,「嗯,我曉得了,我會遵照大娘的吩咐做的。」
聽到她居然用這麼平靜無波的聲調回答,管家一時有些激動地為她抱不平。
「夫人她太過分了,也不想想你才八歲,怎麼可以……」
清稚的嗓音又開口,「昌伯,我很樂意這麼做,一點也不覺得委屈,你不用為我覺得不捨,這可是這八年來我第一次感激大娘。」
心想她小小年紀或許不明白事情的輕重才會這麼說,昌伯情急的再開口,「可是那個人,我是說二小姐要嫁的那個男人,聽說再活不久就要死掉了,二小姐一嫁過去也許就要守寡。」
「我不怕守寡,而且他身上的毒……或許能解。」忌情垂目瞪著地上一片凋零的黃葉,想起娘親半年前過世時,要她服下一顆清香撲鼻如拇指般大小的紅色藥丸,並且囑咐她說——
忌情,娘死後,你大娘一定容不下你,因此只要一有機會你就離開這裡,這裡不是你能久居之所。還有切記,娘之所以為你取名為忌情,便是要你這輩子忌愛絕情;永遠不要沾染上情愛,天下的男人都是忘情負義之徒,一旦動心只會毀了你自己,娘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才八歲,不懂情不識愛,但從她懂事起,就看著娘為了爹爹和大娘的事挹鬱悲苦、受盡折磨,直到病故那一天,娘的眉心仍是緊鎖著。
她明白娘是死不瞑目,因為爹在大娘的阻撓下,竟畏怯而不敢前來陪伴娘走完最後一程,令娘含恨而終。
不知她的小腦袋瓜在想些什麼,昌伯接著說:「夫人說以驚雷山莊的勢力,都拖了半年還找不到解藥,怕是沒救了。」不是想潑她冷水,而是希望她能認清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