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需推門進去,她已聽到熟悉的嗓音從裡頭隱隱傳出,沒聽清藍靖枟在說什麼,她只眸兒微閉,心想他果真來了這裡。
她旋即再睜開眼,望向窗子。
室內搖曳著燭火,紙窗上,映現著一對親暱擁在一塊的男女身影。
那道頤長俊挺的男子身影她再熟稔不過,忌情僵著臉,漠然的旋身離去。
返回驚雷山莊後,她端坐在桌前,取出八年前他送給她的一個布娃娃,這是他送給她的第一個禮物,她很喜歡,八年來一直小心翼翼的珍藏著。
望著布娃娃,她喃喃道;「娘,當初我只想謀個安身之處,不意卻成了枟哥哥的新娘,以少夫人的身份留在這兒,當時我曾想,只要我學會了醫術,那麼日後倘若離開這裡,也可藉此謀生。」
憐惜的撫摸著布娃娃,她幽幽的再說:「可這些年來大家都待我太好了,以至於我忘了原先的目的,如果……枟哥哥的心裡真放不下水仙姑娘的話,那就該是我離開的時候了。」
一個男人身邊只適合有一個女人存在,否則便會發生很多爭端,因為女人會因另一個女人而變得心狠手辣。
她心知自己不會變成狠毒的人,可她更不想跟娘親一樣,被另一個女人殘忍對待。
她看得出來水仙姑娘是個工於心計的精明女子,那天她刻意去藥鋪那兒見她,為的便是希望她曉得有她的存在,然後擾亂她的心。
她成功了,因為她的心確實亂了,但她不會同她爭的,她會退讓,不是為了她,也不是為了枟哥哥,而是為了娘,娘若在天有靈,一定不希望她步上她的後塵。
再凝思片刻,她收起布娃娃,更衣睡下。
但她一直無法成眠,下意識的在等藍靖枟回來。
良久,有人推門而入。
心知是他,她闔上眼,背對著他,佯裝已睡著。
他似乎走到床邊望了下,之後便洗臉、更衣、脫下鞋子,再輕輕的爬上床榻,在她身邊睡下。
然後,她聽見他微微的歎息了一聲,接著又一聲,似是有什麼煩心的事,不久,他索性起身,在房內來回踱步。
她聽到他又歎息了數次,心想他與水仙姑娘分開,會令他這麼無奈而痛楚嗎?
臨睡前,她有了決定。
*** *** ***
隔日早晨替他梳發,她狀似不經意地問:「昨夜枟哥哥似乎睡不太好?」
藍靖枟望向鏡中的她,「吵到你了嗎?」
「沒有,是什麼事令你煩心嗎?」忌情仍懷著一絲期待,也許是她誤會了,說不定事情並不若她想的那樣,那她就有理由可以留下來,因為她真的很捨不得……離開這裡、離開他。
「也沒什麼,只是在想一些年少輕狂時的事。」
年少時的事?是在想他和水仙姑娘那段過往嗎?她沉默的幫他東起發,凝視著鏡中那風雅清逸的面容,片刻,幽幽啟口。「枟哥哥是不是有什麼遺憾?」
沉吟片刻,藍靖枟頷首,「算是有吧。」
「是什麼?」
他起身握住她的柔荑,柔聲道:「改日有機會我再同你說,這幾日我會比較忙,沒空陪你,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去找爹說說話解解悶。」
「嗯。」送他出門,忌情怔怔的望著他的背影半晌後,才徐徐走回房裡,失神的在桌前坐下。
「枟哥哥,你終是無法忘情於她對嗎?你的遺憾可是無法與她相守在一起?」
她闔上眼,搗住嘴,一顆顆的淚珠透過指縫滑落,她哽咽的低喃,「娘,我違背了您的話,結果傷了心,您別罵我,讓我哭一下就好,哭過這次,我絕不會再掉眼淚了。」
她壓抑的低泣無聲的迴盪在房裡,陪伴著她的,只有她握在手裡的布娃娃。
第七章
「說,少夫人呢?」捏緊手裡的一封信,藍靖枟罕見的動了怒。
「少莊主息怒!」小藍子瑟縮的抖著嗓,不敢望向面帶寒氣的他。「奴婢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午膳過後,少夫人拿了一杯茶給我喝,之後不知為什麼覺得很睏,少夫人便讓我回房休息,誰知我一睡下,竟然睡到方才才被龍飛叫醒。」
心憐妻子在主子冷厲的神色下瑟瑟發抖,但龍飛又不好直接摟住妻子,只能替她緩頰,「少主,我看一定是少夫人對小藍子下了藥,才會讓她昏睡到我們回來,既然少夫人刻意不讓小藍子知情,就算少主再問下去,只怕也問不出什麼,依屬下看,不如立刻派人手出去找回少夫人。」
藍靖枟冷橫屬下一眼,「然後弄得人盡皆知.驚雷山莊的少夫人留書出走,好讓那些覬覦她的人能趁機擄走她是嗎?」
除了追查山莊裡洩露消息的內賊是誰外,他這兩日也在籌劃,預計明日請楊大夫對外說明情情的情況,以消弭近日愈演愈烈的傳言,但她居然在這關頭給他離家出走!
最教他震怒的是,她竟遺留下一封休書,以成全他和蘇水仙為由,把他給休了。
這女人……他發誓把她找回來後,非狠狠的修理她一頓不可,她以為在他的心裡,蘇水仙會比她重要嗎?
龍飛見他面色陰驚,遲疑的問;「少主,那現下該怎麼做才好,難道不去找少夫人了嗎?」
沉吟須臾,藍靖枟終於出聲,「還是要派人去找,但必須暗中行動,不能讓外人知道少夫人離家的事。龍飛,你親自挑幾個做事謹慎小心的兄弟,囑咐他們絕對不能對外洩了口風。」
「是。」龍飛領命,匆匆離開。
藍靖枟緩下臉色,啟口再問小藍子,「少夫人怎麼會知道水仙姑娘?」
「我也不知道,不過昨天少夫人忽然問起我有關少莊主跟水仙姑娘的事。」
「她問我跟水仙的事,那你怎麼回答?」
「我、我就……就照我所知的老實告訴少夫人……」她囁嚅的將昨天說過的話,再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