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住手!」見她竟對他的話置之不理,他無法釐清此刻胸口湧起的那股憤怒是怎麼回事,只能大聲的喝止,「我說的話你有沒有聽到,給我住手!」
她以為她身上能有多少血可以揮霍,左腕上的傷都還沒痊癒,現下居然又異想天開的想用自個兒的血來救兔子。看著她每流一滴血,他的心彷彿也跟著揪了一下,他不由分說的從她手中奪過那只可憐的兔子。
忌情擰起眉,「把兔子還給我。」
「我不能再讓你做傻事。」
「我的事用不著你管,把兔子還我,我要救它。」它好可憐,就快死了,她若不救它,它一定沒辦法活下去。
用不著他管?他莫名的被這句話惹得惱火,脫口便說:「後天我們就要成親了,我將是你的丈夫,你所有的事都歸我管。」
話一出口,藍靖枟愣了愣,這才意會過來適才情急之下脫口說了什麼,他竟說了那樣的話?!
難道他打算遵從爹的意思娶這麼一個小孩不成,不不不,當然不可能,他來此就是要說服她,要她去同爹說取消拜堂的事。
見她伸手過來想搶回兔子,他連忙把兔子舉高,瞥見她的手指仍沁著血汁,他不禁攏起眉峰。
「把你的手包紮一下,我帶這隻兔子去楊大夫那兒,看看還能不能救得活。」
她幽黑的眸子定定的注視著他,似乎在確認他是不是騙她。「真的可以把兔子帶去給楊大夫看?」
「當然可以,還不快點把手指包起來,你想讓身上的血流光是不是。」藍靖枟催促。她怎麼能如此不知珍惜自己。
她垂目看向滲著血珠的手指,不甚在意的說:「這點小傷一會兒就不會流血了,你還是快點帶兔子玄給大夫看吧。」以前當娘瘋起來時,常常把她打得遍體鱗傷,她也都沒怎樣,現在才流這麼點血,不會有事的。
「你……」見她絲毫不把指上的傷當一回事,藍靖枟胸口驀然一窒,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索性放下兔子,撕下一截袖子,從懷裡取出一瓶隨身攜帶的金創藥,抓住她的手上了些藥後,替她緊緊的把手指包紮起來。
「走吧,跟我一起去楊大夫那兒。」不能放任她這樣下去不管,當下他改變了心意,決定遵照老爹的意思與她拜堂成親,他要好好的教教她,該怎麼愛惜自己的身子。
「你說錯了。」忌情忽然出聲。
「我哪裡說錯了?」他抱起兔子不解的問。
「丈夫不能管娘子的事,只有娘子才能管丈夫的事。」
藍靖枟錯愕的瞪著她,「誰說的?」這種說法他頭一回聽到。
她語氣平靜的回答,「我大娘跟爹就是這樣。」
他的嘴角抽搐了下,「那是只有姜家才這樣,自古以來這世上一向都是以丈夫為尊,做娘子的要唯夫命是從,你沒聽人說過出嫁要從夫嗎?」
才八歲的忌情不甚瞭解他的意思,因為從小在姜家耳濡目染,她只知道在姜家所有的事都是大娘說了算,所以仍然堅持她的論點,「娘子比丈夫大。」
「不對,夫為天,自然是丈夫大。」
「是娘子大。」
「丈夫大。」
「娘子大。」
「丈夫大。」
一名十七歲少年與一名八歲女童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朝楊大夫那兒走去,地上兩人的影子相偎在一起,看起來竟十分的親密。
第三章
屋外高掛著大紅燈籠,房內用討喜的紅色帷幔佈置得喜氣洋洋,案頭上,一對喜燭燃著赤色的火焰,為室內添了一抹暖意。
藍靖枟走進屋內,揮手屏退小藍子,睞向端坐在床緣的小新娘。
昨兒個爹還特別叮嚀他,說什麼成親只是一個形式,其它的待她滿十六歲後再做。
難道爹還以為他會對一個小孩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嗎?他可不是禽獸。
他無奈的低歎一聲,委實很納悶,情勢為何會發展成這樣,他只不過是大意的中了毒,沒想到最後竟因此迎娶一個小娃娃當新娘,真是有夠荒唐。
他慢步踱到床邊,用秤桿揭開她的蓋頭,瞧她小小的個頭卻頂著一頂過大而沉重的鳳冠,頓覺滑稽,忍不住噗哧笑了出聲。
不解他為何發笑,忌情只是靜靜的抬起一雙無波的幽瞳瞅著他。
迎上她靜若寒潭的眸子,他忽覺有一絲異樣的憐惜之情莫名的在心頭盪開。
他替她拿下頭上那頂宛若要壓垮她的沉重鳳冠,並牽起她的小手走至桌前。「餓了吧,過來吃點東西。」
看著滿桌的菜餚和各種討吉利的果子,忌情尚不懂何為妻之道,只知道有人告訴她,今晚要等到他回來才能用膳,所以只好一直忍著餓,不敢去動桌上的飯菜,而且頂著那頂重死人的鳳冠,她的頸子酸死了。
「吃吧。」看得出她餓了,藍靖枟笑吟吟的開口。面對著一個小孩,今晚所有洞房的規矩自然全免了。
忌情看他一眼,動筷吃了起來。
他走至衣櫥前脫下喜袍,換上一身平素常穿的靛青色長袍。
「你吃飽後就睡吧,今後這裡就是你的房間。」
「那你呢?」她知道這裡是他的房間。
「我另有住處,你安心在這裡住下,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溫聲說畢,瞄見她左腕上的傷處,他執起她的手問:「今兒個換藥了嗎?」
她輕輕搖首。「沒有。」那天離開地牢後,她的傷口便由大夫重新為她包紮過,這些日子大夫也每日都會來為她換藥。
但今旦早大夥兒都在忙,大夫恐怕也忙著,所以沒空過來。
見藍靖枟忽然推門出去,她怔愣的望著被闔上的門扉,不懂事情為何會走到這一步,她成了親,有了一個……家。
她本來只是想求得一個可以安身之所,但在藍伯伯的安排下,她竟多了一個丈夫!
可身為妻子,她該做些什麼?
用完膳,她沒有想到他又回來了。
藍靖枟手上拿著一包東西進來在她身邊坐下,解開包紮在她左腕上的白布,瞥見那道已轉成淡粉色的傷疤,他憐惜的輕輕撫摸著,憶起當時她面無表情的拿刀往自個兒腕上用力劃一下時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