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誰,一開始他就知道。
雖然不清楚她為什麼要搞這種一半對一半的遊戲,也不清楚為什麼她堅持自己是兩個女孩子的化身。可是他知道,當他從那個小屋抱她出來的時候,她的記憶永遠停留在小屋中。
他們一家曾經幸福的活著,貧困、艱難,卻十分的幸福。
「他們一直在等,他們一直在等……」這是她在病痛中反覆呢喃的話,加上她後來向他坦白的,他拼湊出了這麼一個事實。
他們在等唐家的援助,一直等到死去。
或許當他第一次抱起她時,她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並不是因為警覺,而是把他當作了唐家的人。
唐半夏沉默的垂著頭,許久低低笑了。
「總是瞞不過你,是不是因為我的一切都是你教的緣故,我的所為都瞞不過你的眼睛。」
他雖然不說不問,可是他為她畫的每一張圖,都那麼赤裸裸的把她心思呈現出來。
韓京墨輕輕咳嗽了兩下,然後拿起一邊的披風裹住自己。
「半夏,從發現我開始在意你的那天起,我總是很不甘心,難道我們之間的一切都不能成為你留下來的羈絆嗎?」還有後悔五年前他的躲避。
她以為他不知道,在她每次照顧他時候,她看到的人不只是他,還有早在五年前就因為瘟疫而死去的夏兒一家。所以她才會那麼害怕身邊的人再用同樣的理由離開。
「不能愛我嗎?除了夏兒他們,難道就不可以放任自己愛我嗎?
「我知道夏風籐已經回來了,接下來你要怎麼做?如果你還是決定要嫁給他來換取復仇的機會,那麼我會如你所見的成為你的妹夫。」
佈局了這麼久,他無非就是要她親口說出她的選擇。
韓京墨蒼白而冰涼的手指在唐半夏的臉上游移著。
「半夏,你可能不知道有些男人的自尊心高到你無法想像的地步,我是絕對不可能忍受一個女人第三次的拒絕。」
唐半夏倒退了一步,看著明明單薄得彷彿會隨風飄走的男人,露出他隱藏已久的傲慢。
「同樣的話我不會再說了,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我。」
說完他裹緊披風坐在床沿,又露出他淡如煙絮的微笑。
「現在你可以去好好想想,我要先休息一下,否則你又要怪我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了。」
在唐半夏依舊無法反應過來呆愣中,他慢慢的躺在溫暖的床上,也真的開始入睡休息。
她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他,看著他蒼白的臉上逐漸因為溫暖而恢復血色,呼吸變得淺緩均勻,她就這麼看著,想著。
他不會接受她第三次的拒絕,因為他根本不會給她第三次拒絕的機會,也就是說,他和她的一切都取決於她這次的答案。
她一直都看錯了,韓京墨從來不是好脾氣的文弱書生,他是一個靈魂和自尊比誰都要高傲的男人。
窗外的雪花一直不斷的飛舞著,門窗被風擊打得咿呀作響。
但是這些,睡夢中的人都已聽不到也看不見了。
*** *** ***
大小姐、表四小姐和韓公子之間的曖昧,一夜之間就在大宅裡傳了開來,倒是當事的三個人各不相見。韓京墨彷彿也倦了日日尋歡作樂,索性躲在房裡養病,唐踏雪去請了他幾次落得沒趣後,想起唐半夏譏諷過她的話,認定了韓京墨是真的身體不好,慌了神一般要下人把各種名貴補品往客房裡送。
大夫人也急得要死,唯恐唐踏雪把這門上好的親事給丟了。好在唐半夏天天在書房裡忙著,跟夏家的親事也還在擱淺,女眷們總算是省心不少。
七天後,夏風籐回到落日國都,回來的第三天來唐府匆匆拜訪了一次。
僵硬生疏的表情、傲慢冷淡的態度,已經足夠顯示這位黑衣神廚的態度,看來,他對做唐家的上門女婿毫無興趣。
「不過沒關係,爺爺有興趣就可以了。」
唐半夏看完夏風籐的回信,隨手丟進火盆裡,棉薄的紙張很快燃成灰燼。而自作主張燒了書信的女子一點也不愧疚的悠然喝茶。
「夏風籐可能忘記了,夏家可是絲毫沒有反抗的餘地。」
唐老爺子還在閉目養神,信他沒看,但是大概也能猜出內容。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半夏?」
膏半夏染紅的指甲漫不經心的停在朱唇上,聽到老爺子的話,她詫異的揚眉笑了。
「夏家又不只他一個兒子,他不願意自然會有願意的人。如果流香樓要靠他支撐,換個能力差不多的就是了,廚子又不是皇上,三條腿的蝦蟆難找,兩條腿的人世上多得是。」
倘若沒有她這顆可以用來聯姻的棋子,唐老爺子也是打算用這樣的方法名正言順的吃掉夏家的家產。
看來她的話的確說到唐老爺子的心裡,他滿意的睜開眼睛。
「那麼現在要怎麼辦呢?」
「前幾天我看爺爺的公文上說,皇上有意舉行一個三國都可以參加的比賽,我看,就定個『廚王大賽』好了。夏風籐聽話,就讓他做廚王,不聽話就換個我們的人……」
唐半夏流利的說著計劃,可是漫不經心的視線又落在窗外。
七天過去了,她依舊沒有告訴韓京墨她的選擇,雖然她心底早有了答案。
記得當年的夏兒也是惦記著記憶中如天神下凡般的男子,情竇初開的年紀,在那樣的山野,也只能把癡心寄托給謎一樣出現又謎一樣消失的俊美公子。
但是那都過去了,無論是夏兒還是小瓦,從來沒有料想過離去的人還有回來的一天。
雖然最終韓京墨回來了,偏偏晚了一天,所以也就注定了錯過。
的確捨不得,不清不楚的守在一起五年,曖昧的關係,一朝割捨,她還能躲得遠遠當什麼都不知道。可是他逼到面前來要答案的時候,又讓她怎麼痛快的說永別。
何況,或許真如他說的,她其實是愛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