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動作,令奶奶心軟地遞出手上的資料。
「要是好人家的女孩,你就快點定下心來。」季奶奶說著說著,聲音突然哽咽。「奶奶怕是躺進棺材也來不及看你成家,這樣要是上了天堂,見到你的爸媽,我怎麼對他們交代啊……哇啊∼∼」
「等一下!奶奶。」季子騫怕接下來會出現「抱大腿」的戲碼,旋即抽出牛皮紙袋裡的人事資料,只見上面寫著——
佟曉璐,二十五歲,身高一五七,體重四十五,目前任職七樓肝膽胃腸科護士。
一五七公分站在高大的他身邊,是迷你了點,不過,照片看起來好清純、好可愛。「奶奶,你覺得她好不好?」
「嗯……」奶奶湊過來端詳一番。「明眸皓齒,機靈可愛,跟你以前喜歡的女孩不一樣欸!」瞬間,抽氣聲停止,奶奶含淚的眼睛亮了起來。「你是認真的嗎?喜歡她嗎?」
「呃……應該說覺得她很特別……」
「要是喜歡,我這就找人說媒去!」季奶奶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去翻閱電話簿。
「奶奶!」季子騫一把拖住衝動的奶奶。「你這樣會嚇到人家,總得讓我和她先培養、培養感情吧!」
「說得對,說得對!」奶奶笑逐顏開地放下電話,兩秒後又板起臉來。「不過奶奶的歲數大了,等不及啊!臭小子!快點去把人給我追回來!」
「遵命!」
醫學中心大樓七樓裡,肝膽胃腸科的護理站中,發出虛脫的微弱嗓音——
「好累喔……」值小夜班的林思琪,捶捶肩又抓抓背。
「我比你累欸!」小眼睛的孟雲,不甘示弱。「七○八的那個小弟弟,剛才幫他打針時,又哭又叫的,把人家的手都抓紅了。」
「我才衰咧!七一○的老奶奶,把剛才喝的木瓜牛奶全吐在我身上!」
「七○七的痔瘡歐吉桑,老是一臉屎相地瞪著人家看!」
「厚,全屎尿……真受夠了這種工作!」
「我想回家了。」兩個女人被工作逼到想逃出醫院。
「剛值班就喊累,你們的愛心和耐心都跑哪裡去了?」
林思琪和孟雲同時回頭,只見活力充沛的佟曉璐,保持一貫的甜美笑容,輕快地走來。
「曉璐,真搞不懂你欸,」林思琪撇撇嘴,壓低嗓音。「堂堂一個千金小姐不做,偏要來醫學中心做高級女傭的工作。」
雖是醫學中心內一個小小護士,但除了這兩位麻吉,沒人知道佟曉璐其實是台灣知名建設集團董事長的千金。
「這是身為南丁格爾應該具備的精神吧!」
「厚,我的爸爸要是建設公司的董事長,我早就聽他的話到公司上班,一人之下,千人之上,每天吃好穿好,閒閒做,涼涼賺,多好。」孟雲的眼睛裡只有羨慕。
「當護士才好,可以看到人生百態,有趣多了。」佟曉璐可不認同。
「拜託!整天面對滿臉愁容的病人,也看不到半個帥哥,生活悶得跟修女一樣!」林思琪低喊著。
「對呀,而且還要輪三班,既傷身又是美容大忌欸!看,我的皮膚都變黯沉了啦!」孟雲愁容滿面。
兩個女人就像深宮怨婦,哀哀叫。
「你們不覺得危在旦夕的病人,在你們悉心照料下,健健康康地出院,會讓人很有成就感嗎?」這就是佟曉璐堅持理想的原因。
儘管她的父親是建築界中叱吒風雲的人物,擁有一家知名建設公司,年營業額已破百億,但她寧可選擇自己喜愛的工作,滿心投入其中,也不想太早接受安排留在公司。
「曉璐,你不累啊?」搞不懂她是怎麼想的!
「說不累是騙人的,但是南丁格爾是我從小崇拜的偶像,成為白衣天使則是我夢寐以求的職業啊!」
「我看你是腦袋『趴帶』了。我要是你,寧可接受父母的安排,找個門當戶對的男人嫁了,當貴婦才自由咧!」林思琪羨慕死她了。
「是呀,每天睡到自然醒,做SPA、逛精品店都有人付費,英英美代子,萬歲!」
「歲個鬼!那樣的人生毫無意義,無趣,而且會寂寞到終老,不是我要的生活。」
比起她那隨興不羈的哥哥,大逆不道地堅持自立門戶,她只是當個小護士,又乖乖住在家裡,已經稱得上是不孝中的大孝了。
留在醫院的時間,起碼自由,沒有壓力,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常有一些不明追求者,不知道是看上她哪一點,追得她是不勝其擾。
此時,一位工讀生抱著一大束百合花走進護理站,打斷了她們的對話——
「請問佟曉璐小姐在嗎?」
林思琪和孟雲一愣,食指一致指向佟曉璐。
「佟小姐,有人送花給您,請簽名。」
很快地,護理站內散發出陣陣馥郁幽香,氣氛頓時熱鬧活絡了起來,驅走了方纔的怨聲載道。
大家都用羨慕的眼神看向收花者,只有佟曉璐看著那束花,拿起上頭的卡片瞄過一眼,眉頭微微蹙起,納悶莫名——
美麗的曉璐天使,祝你有美好的一天。想念你的Jack——
「曉璐,卡片上的Jack是誰啊?」林思琪好奇地問著。
莫宰羊∼∼曉璐在心中OS。
「我不認識什麼Jack啊。」她納悶地將卡片放回花束裡。
她沒什麼熱烈的反應,反而一票同事紛紛圍住她,好奇又羨慕地打探——
「是患者嗎?還是患者的家屬?」
「啊?會不會又是那個胸腔科的巫醫師啊?他英文名字就叫Jack耶。」
「他?」一想到巫醫師,就讓她反胃!
她的愛情運一向走衰,而且全都發生在醫院,沒一樁浪漫,只有多災多難。
第一位追求者是一名肝癌二期病患,經她照顧一周後,居然說從此要和她肝膽相照,要不然就要來個肝膽俱裂!不過他走得早,沒再以死明志地騷擾她,阿門 上帝與他同在。
第二位追求者是一位罹患腸胃炎的患者家屬,職銜是無業遊民,常誇她有愛心,說她是天使降臨,是醫院的楷模,封她為院花。每天她游泳,他跟隨;她吃飯,他跑腿;永遠不嫌累,最後被她以「宵夜驅狼計」給嚇得抱頭鼠竄,從此沒在她面前出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