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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現在她記起來了,當她從「大王」的圍場跑開時,羅弗從樹下面跑了過來——它當時正在挖另一個兔子洞——然後跟著她走過圍牆的門。

  「它是一條非常好的小狗。」她連忙說。

  「當然,小姐,就像我應當有我的動物一樣,你也應當有你的動物,這才公平!」

  她沒有講話,過了一會,他繼續說:

  「波薇小姐,過去我由於有許多缺點而遭到非議,至於因為怠慢了一隻老虎而受到譴責,這倒是生平頭一回!」

  泰麗莎一想,他這是在挖苦她吶,於是便趕緊說:

  「我相信一個人如果把一隻動物從它出生之日起就餵養,動物就會把他看作親生父母,我餵養的一隻小馬駒,死了母親後就是這樣看我的。」

  「這隻小馬駒現在在哪兒?」侯爵問道。

  「在英國。」

  「你丟下它啦?」

  「我沒有……別的辦法。」

  她想到她和那些馬是多麼難捨難分,她的聲音突然難過得顫抖起來。

  在她父親離去後,她和母親安靜地住在道爾屋,這時,馬是她唯一的夥伴,特別是在母親生病的時候。

  「雖然沒有人告訴過我,但是我猜想,」侯爵說,「自從你到這裡以來,你一直在騎我的馬。」

  泰麗莎又在看著他,這一次是帶著懇求的眼光,雖然她自己沒有意識到。

  「我一直幫助訓練它們,先生,」她回答說,「我每天騎著它們跳障礙。」

  「你一定會覺得障礙相當高?」

  泰麗莎搖了搖頭。

  「不,馬對這種高度習慣了,所以我想應當再提高一點。」

  真想不到,侯爵把頭往後一仰,笑了起來。

  泰麗莎吃驚地看著他。他說:

  「我簡直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很遺憾,我離開家太久了。等我回來,我發現一個自稱是我的廚師的年輕女子,竟馴服了我的老虎,這隻老虎本來是很兇猛的,現在又在騎我的馬,無疑,她一直在我的莊園搞一些革新,這些革新在適當的時候會卓見成效的。」

  泰麗莎雙手交叉緊握十指。

  「先生,如果您認為這是很不禮貌的,我很抱歉。但是您不在這裡,人人都好像覺得自己被遺忘了,而對……我來說,簡直太……好了。」

  「你真認為你會長期安心過這種生活嗎?」

  「那還用說!」

  「那麼,當然,小姐,我只能向你祝福,並用東方的方式對你說,我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您是說我可以繼續騎馬嗎?」

  「如果你樂意如此的話。」

  「你不會讓『大王』來和我作對吧?」

  侯爵笑了。

  「我不打算再勸你小心,因為我認為用不著了。」

  泰麗莎笑了。

  「我想『大王』是信任我的,我也非常,非常感激,先生,您也信任我。」

  她好像覺得談話到此結束,她站了起來,但是侯爵說:

  「你仍然沒有對我解釋你為什麼從英國來。」

  她設有回答,過了一會,他說:

  「那好吧,我不會逼你的,如果你需要的是別墅的安全,那麼我想你找不到一個更好的藏身之地了。」

  最後幾個字把泰麗莎聽愣了,她望著他,知道對方是故意這樣講來看她的反應的。

  再假裝下去已經沒有用了。

  「是的,我是在躲,」她說,「我在這裡的確感到安全。」

  「我想,如果我請你信任我,把你害怕的原因告訴我,」侯爵說,「那完全多餘,是吧。」

  泰麗莎搖了搖頭。他繼續說:

  「那末,你為什麼討厭巴黎呢?」

  侯爵沒有逼她道出她為什麼要躲起來的原因,對此泰麗莎很感激,她說:

  「原因之一是,我想,像威尼斯人一樣,法國人追求享樂,因此毀了自己,他們似乎完全忘了兵臨城下,他們隨時可能被人征服。」

  她講話的口氣好像回答母親當年提的問題那樣。

  講完之後她才知道侯爵驚呆了,瞇著眼睛在看她。

  「你為什麼說這些?」他提高嗓門說,「是誰告訴你兵臨城下的?」

  泰麗莎臉紅了。

  「我一直住在倫敦。但是我母親每星期都收到法國來的報紙。所以從《日報》到非常革命的報紙我都看過。」

  「你從那些報紙看出來些什麼呢?」

  她已經講了很多,看來如果這會兒不把他想聽到的告訴他,似乎不應該。

  「有兩件事我母親認為是肯定的,」泰麗莎說,「第一,普魯士人遲早會打法國,使法國蒙上恥辱。第二,收入極差的法國勞動人民遲早會再次揭竿而起。」

  講著、講著泰麗莎便慷慨激昂起來,這是因為回答這些問題時,她禁不住想到眼前這位侯爵和自己的父親一樣,在事關國家興亡的危急時刻,不是以匹夫有責自律,反而沉湎於女色,動輒一擲千金。

  她的眼睛在和他的相遇時,流露出了輕蔑和憂鬱。

  侯爵顯然大出意外,因而一時語塞。過一會兒,他說:

  「你身在英國,怎麼知道這類事?」

  「先生,我剛才說了,我們看報紙,雖然我母親同她在法國的親戚沒有聯繫,可是對她所愛的國家有一種洞察力,簡直就像直覺。」

  「你有同感嗎?」

  「我只知道,我恨巴黎的荒淫無度和紙醉金迷。」

  這時,她好像感到她必須把話頭打住,於是她又說:

  「現在您可以理解我為什麼要待在這裡,因為這裡沒有什麼東西來玷污上帝賦予的美。」

  令她驚訝的是,侯爵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輕輕地說:

  「誰同你過不去?誰使你對巴黎的一切事物如此深惡痛絕?是一個男子嗎?」

  泰麗莎像一只受驚的小鹿一樣跳了起來。

  「這點不足為外人道,先生,」她說,「我認為,我是您的傭人,您這樣問我是不對的,我還要幹活,您看我可以走了嗎?」

  她沒有看他,只是行了一個屈膝禮,就匆匆朝門口走去。

  等她走到門口時,侯爵才提高嗓門說:

  「等一等,小姐。」

  即使她已經轉動了門柄,她仍然勉強地停了下來,發現侯爵已經站了起來,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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