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爺保佑!」泰麗莎平靜地說。
「我不存僥倖心理,」侯爵說,「因此,我不僅要把馬匹,而且要把其他許多財寶從巴黎弄走。」
「您考慮得對,」泰麗莎說,「不過,先生,也許咱們盡往壞裡想了。」
侯爵轉過身來望著她。
他倆按轡並馬徐行,二人靠得很近。
這時他說:
「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但是又無法證實,你說出了我的心裡話,我需要有人給我指點迷津,提醒我什麼時候該採取行動,而這,小姐,你都幫我做到了。」
「我很樂意能對您有所幫助。」泰麗莎說。
她本想輕描淡寫說一句,但是不知怎麼的,她的聲音卻透著柔和,似乎有點喘不過氣來,而且不用說,還帶著那麼一點興奮勁兒。
第七章
「今天的報紙報道巴黎的洗衣婦一天只掙兩法郎,女裁縫如果一天能掙三五個法郎就算走運了。我無法想像,先生,像您這樣的人物為什麼不對這種低得驚人的工資有所表示。」泰麗莎說。
侯爵注視著她那有點責難的眼光一言不發。泰麗莎繼續說:
「有人覺得,花上一千六百法郎給皇后和巴黎其他女士們買件長袍,是小事一樁,關於這些事您肯定知情。」
她著重「女士們」這個字眼,從她聲音裡流露出的責難意味可以清楚不過地聽出她指的是誰。
侯爵用他那冷淡而平靜的聲音表示不同意這種說法。他說:「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皇后在里昂買絲綢,就業的工人數目也就相應增加了一倍,花邊和假花工人的情況與此相同。」
當泰麗莎在琢磨這種說法時,侯爵也在想,他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同一個女人爭論過,更確切地說,舌戰過。
他也許與同輩男子有過這種交鋒,這些人瞭解他的個人興趣,他曾經在家裡或某些政界人士的辦公室與他們進行過密談。
自從他回別墅以來,他已經和泰麗莎交談,更確切地說,舌戰了五個晚上,但現在他還沒有離開這裡的意思。
對泰麗莎來說,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最令人神往和興奮的經歷。
事實上,她知道,如果叫她講老實話的話,自從他回來並度過五個晚上以來,她還從來沒有這樣快活過。
當然,自從侯爵晚飯後把泰麗莎叫走那一刻起,珍妮就一直擔驚受怕。
「小姐,您不該聽他隨便支使!」珍妮諄諄告誡。「你睡您的覺,就說太晚了,去不了,有什麼話明天早上再談。」
泰麗莎笑了。
「他才不管這一套哩。」
珍妮是怎麼想的,泰麗莎心裡明鏡兒似的,每到晚上,這個老傭人就會坐在臥室裡等她上來,她幫她脫衣服,不聽到泰麗莎把門鎖上,她就不走。
泰麗莎曾經不下十幾次地申辯說:「侯爵沒拿我當女人看,在他眼裡,我只是他的一名廚師。」
「有哪個廚子到客廳去和主人談天說地!」珍妮頂了一句。
要珍妮瞭解侯爵既沒有把她當女性,也沒有把她當廚子,是不可能的。
他們的話題包括法國的政局,當然,也包括他的動物園。
每天早晨他倆在「大王」的圍場裡見面,不論泰麗莎去得多早,侯爵不是已經先到或是頂多只比她晚幾分鐘。
他找了一些名正言順的理由讓她騎他的馬。
對泰麗莎來說,這是一種只可意會不能言傳的大快事,她內心不得不承認,侯爵決不是她曾經猜想的那種人。
不論他在巴黎幹了些什麼,對她來說,侯爵談吐嚴肅而風趣,足以引人入勝。侯爵決不讓她產生一種感覺,似乎她在他心目中充其量只算個俊俏女人。
他讚揚她的烹調手藝、她騎馬的姿勢,而且對於她居然能把「大王」俘虜過去,使它竟能同時喜歡侯爵和她,令他為之驚喜不止。
當「大王」跳向泰麗莎,像它對主人那樣,把身子往她身上蹭的時候,侯爵說,「我真有點吃醋呢。」
「我捨不得離開它,但是既然有您在這裡,我想我還是走好。」
她知道要離開「大王」是不容易的,隨著她和它朝夕相處,她對「大王」的愛與日俱增。
「我想我能做的一件正事,」侯爵說,「就是給『大王』物色一個配偶,那樣的話,它一定不會再理睬咱們兩個人了。」
泰麗莎望著他,看看他是不是在開玩笑。然後她說:
「您真會這麼做嗎?」
「這正是我想在什麼時候和你談的事,」他回答說,「但是不用著急。」
他講話的神態表明,他並不打算在近期內離開別墅,泰麗莎感到她的心怦然一動。
侯爵從來沒有作過他認定她就是一名大家閨秀的這種暗示。
「如果我以本來面目出現,那可能就是另一種待遇了。」泰麗莎想。
泰麗莎從同侯爵進行的幾次淡話中瞭解到,實際上他和泰麗莎的母親持同樣觀點,對社會上富者的奢侈無度與窮人的一貧如洗間的巨大反差感到憂慮。
正當她想到報上還有什麼新聞她該怎樣向侯爵提出挑戰時,客廳門開了,管家向他們走來。
「怎麼回事?」侯爵問道。
傭人一般不在晚飯後進客廳。
「對不起,先生,」管家說,「有位先生要見小姐!」
「一位先生?」
泰麗莎驚呆了。
「我已經把他請到藍廳裡,小姐,他請您馬上去。」
泰麗莎的臉變得煞白,她聲音發抖,說道:
「那人通報了他的……姓名嗎?」
「他說了,小姐,他叫德諾姆先生!」
泰麗莎喘了一口氣,只聽候爵提高了嗓門說:
「在外邊等著!」
管家從客廳退了出來,把門帶上。
泰麗莎跳了起來。
「把我藏起來吧!」她向侯爵懇求說,「把我藏起來吧!求求您……把我藏起來!」
邊講她邊打量屋子的四周,好像她認為可以從窗子爬到花園裡去似的。
「那位男子想幹什麼?」侯爵問道。
她顧不上聽他說話,因為她竭力在想,最好躲在別墅什麼地方,以及她和珍妮怎麼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