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丑顏浪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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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頁

 

  疤不長,但淺粉色的傷痕烙在女兒瑕白若雪的臉上,卻怵目驚心得讓她這做娘的每看一回心就多疼一回。

  「就只能三梳嗎?我瞧您都梳了好些下了。」

  楚母愣了愣,早已習慣女兒的鬼靈精怪。「都要當人妻子,怎麼說話還是沒個分寸?」

  「是奇怪嘛!」她不以為意地努起水嫩的唇,順著娘親的話兀自念著。「四梳疤顏盡褪,五梳青春永駐,六梳……」

  楚母聽到女兒口中叨念的詞句,猛地頓下手中的動作問道:「洢兒,你還介意臉上的疤,是嗎?」

  即使湛家依約要將女兒娶過門,但楚母心裡還是不踏實。

  自從女兒受傷後,湛、楚兩家為了女兒臉上的疤痕不遺餘力,唯獨湛剛——自那一次意外後,楚母便再也沒瞧見他出現在眾人面前。

  長輩們猜想,許是因為湛剛傷了未婚妻心有所愧,所以避而不見。

  但一年、兩年過去,直至提親今日,楚母免不了猜想,是不是湛剛嫌棄女兒,因此選擇以沉默做無言的抗議……

  楚寒洢知曉娘親心裡的擔憂,不由得轉了轉黠黑的水眸,皺了皺眉問:「娘,洢兒這樣很醜嗎?」

  雖然上街總不免遭人指指點點,但她心中對這疤痕有種異樣的情感——因為那是湛剛留給她的印記,一個成為湛剛新娘的印記。

  她堅信湛剛不會因為她臉上的疤痕而嫌棄她。

  「傻女兒,當然不醜。」楚母撫著女兒柔順的黑髮,溫柔開口。「放心,娶妻但求賢良淑德,湛剛不會嫌棄你的。」

  楚寒洢揚手撫了撫臉上的疤,不斷審視地叨喃著。「我和剛哥哥好久沒見面了,也許明兒個得再多擦些粉才是。」

  楚母聞言猛地一驚。「傻孩子,擦太多,你那漂亮的小臉蛋,不就成了猴屁股了?」

  楚寒洢俏皮地吐了吐舌頭。「我只是不想讓剛哥哥被我嚇到嘛!」

  她落下話,低垂螓首,唇邊噙著期待的笑。

  在印象裡,她的剛哥哥總隨身帶著畫筆與顏彩,畫盡全天下最美麗的事物。

  她總覺得他的畫筆蘊藏著無限的力量,巧妙地將世間最美的景象全畫在紙上。

  所以當她知道他的剛哥哥在十八歲那年,成為首席御用宮廷畫師時,她並不訝異。

  只是她對他的思念,卻因為離開長安城十年,而愈積愈深。

  未受傷前,湛剛待她如珍寶,雖然他們已經很多年未見,但在長安城那些年,長輩們總笑呵呵地同她敘說他後續的事。無形中,她心底已刻劃滿滿的他。

  也或許是因為臉上的疤不時提醒著她,這疤是湛剛造成的,所以她才沒辦法忘記他。

  楚寒洢雙手下意識地落在胸前的墜飾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

  楚母看著女兒,心裡有無止盡的心酸。

  即使女兒臉上的疤痕是湛剛間接造成,但愛世上所有美好事物的湛剛會接受一個疤面娘子嗎?

  楚母不敢多想,只有不斷祈求上天,期盼女兒的夫婿,能無視她臉上的缺陷,感受她的純真與美好!

  有別於昨日的陰雨,一大早露臉的陽光在四面圍著紅緞繡花的幃簾、及四角掛著牛角透明掛燈的大紅花轎上,鋪灑一層暖暖金光。

  在過禮的隊伍來到楚家時,楚寒洢的兄長楚育豪依照習俗背著妹妹上轎。

  一放下轎簾,吹鼓手們一陣吹呼,長長一列迎親隊伍,喜氣洋洋、熱鬧非凡地往湛家而去。

  燦燦金光灑入轎內,稍稍緩和了楚寒洢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原本被緊握在掌心的紅色襦裙因為她的緊張,偎著掌心的熱。

  許是怕她悶著,貼身丫頭芽兒貼著轎簾,輕聲地道:「小姐,過些時候咱們就要進城了。」

  楚寒洢悄悄撩開窗簾一小角,透著窗格,偷偷覷著轎外的情形。「太好了,再晚些,我可就要悶暈了。」

  楚寒洢的目光一定,立刻發現大街被看熱鬧的百姓給擠得水洩不通。

  她沿著視線往前,夫婿騎在馬上的英姿落入眼底,多年不見,他的身形似乎變得更加高大挺拔。

  瞅著那背影,她刻意妝點的水顏不由自主浮上赧人的霞彩,一顆心兒則撲通、撲通地亂跳著。

  突然間,轎子晃了一下,一路上充斥在耳邊的樂音瞬間靜止。

  「怎麼了?」楚寒洢愣了愣,眉間透著不解。

  丫鬟芽兒探了探頭,半晌才道:「小姐先候著,芽兒上前頭瞧瞧狀況。」

  芽兒的身影才向前,楚寒洢已掀高紅帕巾,一雙黑溜溜的眸子好奇地朝四周打量著。

  霍地耳畔便傳來窸窸窣窣的耳語。

  「瞧!湛畫師真的要娶楚家那個花臉姑娘當娘子呢!」

  「唉呀!這湛老爺可真重信諾,要是我早就把婚事給退了……」

  「就是,誰不知道湛畫師眼高過天,委屈自己娶了這疤面娘子,鐵定別有居心吶!」

  旁人的對話內容一字一句清楚的落入耳底,楚寒洢努起唇,直想掀下整個紅帕巾,要這些嚼舌根的好事者瞧瞧,究竟她是哪裡丑了?

  她只不過是臉上多了一條疤痕罷了,有必要把她形容成見不得人的癩蝦蟆嗎?

  心底的悶氣未出,芽兒已氣喘吁吁地回到轎前。「小姐、小姐,前頭教看熱鬧的人給堵住了,媒婆讓咱們先候著。」

  楚寒洢聞言垮下巧肩,纖指往上移,已打算將覆在頭上的紅帕巾取下。「還得候著呀!我悶得慌,真想到外頭透透氣。」

  芽兒見狀,連忙拉下她的手。「不成、不成,這紅帕巾是要給姑爺掀的,新娘子不許自己掀紅帕巾!」

  「反正又沒人瞧見,我還想拿下鳳冠呢!這麼重頂得人昏沉沉的。」她皺了皺眉,表情十分嗔怨。

  這一路坐在花轎內,被抬花轎的轎夫晃呀晃的,整個人飄飄然地快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她有些懊悔,昨兒個應該問娘有沒有可以拋去繁文縟節的成親方式。

  拿下鳳冠?芽兒聞言,險些沒暈倒。

  雖然兩人打小一塊長大,感情遠超過一般主僕,但主子裝著一簍筐鬼靈精的腦袋卻總讓她疲於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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