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他從來沒有把她看作是一個奴婢吧?
這時,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從豆芽不爭氣的肚腹傳來,桌上雖都是些家常菜,卻勾出她滿腹的讒蟲。
兩個女子臉色不禁漲紅起來,全場鴉雀無聲。
「如果不介意,大家請開始用飯吧!」程均忍住笑意,隨機應變地扭轉整個尷尬場面。
「那沈小姐,隨便起筷吧!」翟逍天不客氣地率先舉筷。 「程均,慶兒姑娘,一起吃吧!」
「是。」程均坐下來,瞄了眼猶疑的沈慶兒,便道:「爺向來不拘小節,對下人也很好,慶兒姑娘不用拘泥於身份問題,跟我們一起坐下用膳吧!」
「奴婢明白了,謝謝翟當家的好意。」她盈盈坐下,心底卻頗不認同——哼!翟逍天不拘小節,卻對她有諸多批評?!
但看程均那輕鬆自若的模樣,證明他們主僕同桌吃飯的事經常發生,不像是故意裝給她們看的……看來,他的確是一個體恤下屬、沒有架子的好主人。
豆芽看到男人們和小姐都動筷了,便放下懼意,左手抓著一支雞腿,右手拿著筷子將飯菜快速送入口,努力嚼動小嘴,顯示出她飢餓的程度。
這裡的伙食真好吃啊!
翟逍天則由原先的面無表情到差點掉了下巴,吃驚地看著『沈小姐』完全沒有儀態的吃相。
她和他想像中食量小又有儀態的千金小姐,實在有明顯的落差……
「沈小姐,你慢慢吃,不夠的話我再讓人送菜來。」翟逍天忍不住開口,擔心她會不會不小心噎到。
「謝謝……」豆芽口齒不清地道謝完,抬頭才發現自己附和的人,竟是『未來姑爺』!
「啊,我、我……」
「小姐,這飯菜真好吃,慶兒好久沒吃到這麼美味可口的東西了,你也多吃一點……」
說時遲,那時快,沈慶兒也沒三兩下就解決一大碗飯,她又再添滿一碗飯,大口大口地進食,埋頭苦吃,露出餓死鬼般的吃相。
翟逍天愕然盯著沈慶兒,不一會也打趣地欣賞起她一點都不優雅的吃相,淺淺笑容裡不帶一絲取笑意味兒。
沈慶兒微仰起頭,看到他的笑意,心底即納悶得可以,以為他在取笑她的沒有規矩。
完了,真是出糗大了,像她這樣絲毫沒有儀態可言的女人,翟逍天又怎麼可能被她『色誘』?
要不是為了掩飾豆芽,她平日哪會露出這種狼吞虎嚥的吃相?
「先喝杯茶順順喉。」翟逍天倒了一杯熱茶,緩緩遞給沈慶兒。
他是旁觀者清,怎會不知道她是為了維護主子的顏面,才跟著做出這個行為。真沒想到,她竟是如此忠心的丫頭呀!
「我、我吃飽了。」沈慶兒推開熱茶,快速睨向害她丟臉的豆芽。「小姐,你吃完了嗎?」
她哪還有顏面繼續留在這裡,任人觀賞她的吃相?她必須趕快逃開,才能維持住她的自尊啊:!
「吃完了。」豆芽怯怯地回話,心知主子內心的尷尬。「慶兒,我們先回房休息吧!」
唔,她真是罪大惡極,是她害小姐在未來姑爺面前顏面盡失的,都是她的錯,她怎麼肚子一部就原形畢露,還害小姐不得不陪她作戲,這回她禍可闖大了!
「是,小姐。」沈慶兒連忙站起來,拉著豆芽,就沒命似的逃出了飯廳。
被留下的兩個大男人,面面相覷,先是程均終於忍不住的大笑出聲。
「好有趣的一個千金小姐啊!」他當隨從十幾年了,從來沒見遇有哪家千金小姐率性到這個地步。
「她的丫鬟又何嘗不有趣?」翟逍天的嘴角也是噙著笑意。
他真是對慶兒越來越感興趣了,她真是一個可愛、率性又冒失的小姑娘。
程均怔了一下,望著翟逍天意味深長地微笑點頭。
令主子發出會心微笑的人,就是那個叫慶兒的丫鬟嗎?主子雖然沒說什麼,但他這個跟在身旁十多年的人,又怎捨發現不到主子的微妙心情呢?
烈陽肆虐的下午,院子裡傳來陣陣的蟬聲,搭配著間聞鳥嗚,譜成一曲曲誘人入睡的催眠曲。
「唉……」
趁著豆芽正在房裡收拾包袱,預備明天上路的行頭,趴臥在院子大樹幹上的沈慶兒,不禁大大歎息。
為了前天用午膳的糗事,她躲在房裡已經兩天了,幸好鏢隊這幾天來都在忙著補給糧草,否則哪來的機會讓她好好躲著、避開翟逍天?
她並沒有對豆芽發怒,因為豆芽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過直率,又沒有防備心,才會不小心露出本性來。
她氣的是自己,是她處理不妥,當然,她也覺得上天太不給她機會了,怎麼一面對他,就老是碰釘子?
她想,她也不必再找翟逍天假仁假義的證據,去拒艷這門親事了,因為他一定很看不起她,還有假冒她的豆芽。
唉,算了吧,這倒好,省下她不少時間和工夫,她也樂得清閒,就這樣一路到長安去也不錯。
這時,她突然瞄到附近有人,咦,是他?
緩步而來的翟逍天,向大樹旁的涼亭走來。沈慶兒馬上俐落地爬到更高處,別讓他發現自己。
她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好奇地瞧著他懷裡那一大疊帳簿,不禁搖搖頭。
他對工作可真是念念不忘,這麼操勞,難怪震遠鏢局在他手下會經營得這麼有聲有色。
她正想把自己藏得更好,腳跟卻不小心擦到枝幹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音,令樹底下的翟逍天一震,猛地抬頭。
他見沈慶兒竟然趴臥在老樹橫生的分枝上,表情又驚慌又尷尬,不禁瞪大眼,臉色一沉。
沈慶兒瞧他露出不豫的表情,更加不知所措,手腳一亂,差點就滑下樹去,趕緊用腳勾住。
「慶兒,你竟敢亂爬樹?」翟逍天氣急敗壞的大吼,顯然比她更為緊張。
「沒事的,我從小就會爬樹了,你、你別大聲凶我好不好?」她雙手往樹幹上一抱,正想起身,不知怎地卻腳下一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