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不,我不答應!」
雲樓不相信自己聽到的消息,爹竟然要獨自離開這裡?爹有沒有想過自己那一身虛弱的病軀?他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什麼?
「樓兒,你聽爹說……」早知她會如此激動,但他實在不願寶貝女兒看見他毒發身亡的可怕模樣。安隱拭著她的淚心裡發疼。
「不,我不要聽!爹,我們才剛團圓,您怎麼忍心再次拋下樓兒呀?」她才剛剛開始感受如此珍貴的親情,難道也如夢一般抓不住嗎?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呀?雲樓啜泣著。
這就是風允之所說的,人生本是無常嗎?
好不容易她才盼到爹的消息,也順利與爹團圓,可是如今才不過短短數日,她竟然又要與爹分開了!
「樓兒,你別忘了,如今你已嫁作入婦,自昨日起,你已不再是我雲家的女兒,而是風家的媳婦了。」明知她會傷心,但安隱還是這麼說。
「不,爹,不管樓兒是否已經嫁作人婦,樓兒永遠都是您的女兒。如果爹您執意離開,請您說出一個讓樓兒心服口服的理由吧?」
雖然她與風允之已經拜堂成親,但她可還不是風家的人呢!雲樓瞪著一旁默默無語的風允之平日他總是最多意見,今日的他,競沉默那麼久,難道他也贊同爹離開嗎?他不是一向最清楚爹的身子狀況?
「允之大哥,你倒是說說話呀!難道你真要眼睜睜看著爹離開嗎?」
她的問話只換來風允之沉默的對視,過了良久,他才給她一個要她放心的淡然微笑,但他還是默不做聲,狹長的鳳眸中更是看不出一絲情緒。
半晌後,雲樓決定放棄求助於風允之。也許允之大哥有他自己的想法和理由吧,只是,他為何不等到鳳圓姐姐能否救治爹的消息傳來再作打算?還是姐姐早就捎來消息,只是風允之將她蒙在鼓裡?
而爹,明明嘴上說得無情,但那兩行如流水般的老淚卻不曾止歇。雲樓哀怨的歎了口氣,直望著父親。
「唉,樓兒,你別這樣,爹只是想帶著你娘,完成當年承諾之事罷了,你就成全爹的吧。」
「爹,樓兒不明白?」又是當年的事,爹現在這樣子,哪還有體力完成什麼事?
「當年爹答應過你娘,等你哪天嫁人之後,便要帶她回到她出生之地,翠鳳仙谷隱居,從此不問世事。如今你已嫁人,我這個做爹的,也是該完成對你娘親承諾的時候了。」
「可是娘已經……」不在人世間了呀!
「不。」安隱知道她要說什麼,他抬起手貼著自己胸口,道:「你娘她在這兒,她永遠都在爹的心裡頭,一刻也沒有離開過。爹要用剩下的日子,陪著你可憐的娘親,過著只有我們夫妻倆互相扶持的日子。爹以前呀,沒能好好陪伴你娘,不過,從今天起,爹再也不會再犯同樣的錯了。樓兒,你就成全爹還有你娘吧?」
雲樓淚眼婆娑的凝視著心意堅定的父親,見爹對娘深情的模樣,她的心也跟著動搖,她無法拒絕這樣低聲下氣懇求她的爹啊!但是,她又怎麼能讓爹這樣一個人離開?
「我……」雲樓微啟著櫻唇,不知該搖頭還是點頭。
不知何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風允之靠了過來,貼在她的耳邊輕聲道:「小樓,允之大哥知道你不放心爹,但你要爹見到你毒發的模樣嗎?」
聞言,她不禁愣住,接著身子輕顫。原來風允之早就曉得她已知道自己中毒的事,但他竟裝作沒事一般,就連昨晚他說的話,都是欺騙她。
那麼,他昨夜沒有洞房,只是擔心自己會因她而中毒嗎?是否就連他對太師父所說的每句話,也都是欺瞞他們?
「小樓,又神遊到哪兒去了?」風允之伸手輕推了她一把,皺眉看著她發愣的模樣。
「我……」算了,此刻不是計較這件事的時候。
其實這樣也好,爹一個人搬到翠鳳仙谷,她獨自留在雪霧峰,太師父則是雲遊四海去了,至於風允之,正好可以回到他一手創立的丰采行,繼續追查他的仇家,如此,他們都各安其命,算是互不相干了啊。
雲樓抬眸,輕瞥了兩人一眼,突然間她笑了,淡淡的笑了。親情、愛情,一夕之間,她頓失所有,但是她不難過,她望著眼前的兩人,知道自己再也沒有什麼好難過了,就像爹說的,他們水遠都在她心中,一刻也沒有離開過。
她望著父親,淡淡地開口:「爹,樓兒知道了,樓兒再也不會阻攔您了,但,至少讓女兒送您到翠鳳仙谷吧?」
「樓兒,你……」雖然不捨,但安隱還是點了點頭。
就讓他們相處這段最後的路程吧!安隱輕撫著愛女的頭,回憶起自她出生後至今的點點滴滴。
他這個做父親的,從來沒有把時間投注在她的身上,如今,她這小小的心願,他又怎麼忍心讓她失望?如果他真的在途中便斷氣,就只能怪老天爺無情……
*** *** ***
翠鳳仙谷外,荒涼無人跡的小徑上,雲樓含淚送別父親。
今日離別,不知有無再見之日?
明明告訴自己別哭的,明明知道爹會永存於她的心中,怎麼真正面對時,眼淚又不由自主地落下來?
雲樓伸手拭去眼淚,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她不能讓爹放心不下啊。
「送到此處就好了,接下來,爹要與你娘一同步入谷中,你們回去吧。」
安隱雙手抱著愛妻的骨灰,強忍住回頭的衝動,拖著痛苦的身軀,一步一步緩緩的走入谷中。
直到父親的身影逐漸消失,這時雲樓再也忍不住,哀傷地癱坐於地上,淚水再次傾洩而下。
「爹……嗚嗚……爹……」
「好了,別哭了。」風允之出聲勸道。她的淚讓他的心都要碎了。
「為什麼?」雲樓已無法再壓抑哀傷,瘋狂地捶打著欲將她摟入懷中的風允之。「為什麼你不攔著爹?你可以的,爹一向聽你的話,為什麼……」她狂聲地嘶喊著、痛哭著,將所有的不滿、悲傷全發洩在風允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