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這一切,她從來都沒有任性的權利。
羅敷有夫,縱是有情,又能奈何?
「你這人……真怪。」怪得和某個傻子好像,難怪這兩人對味兒。
梅映宛直視她,似在打量什麼。
被瞧得渾身不對勁,岳紅綃反問:「你看什麼?」
「妨,很喜歡他吧?」她神情瞭然,一語道出。「你得承認,他實在是個教女人心折,很難不動心的男子。」
「那又、又怎樣?」岳紅綃微惱,頂了回去。
「別誤會,我沒有惡意。」她回眸,往床板方向再三留連,才又道:「我想請求你,替我好好看著他,好嗎?別再讓他為我犧牲什麼了,如果有個人,能夠全心全意愛他,給他一份完整的幸福,我會由衷感激她。」
這梅映宛……也很有心吶!
「我、我試試。」
「嗯,謝謝你。」這樣,她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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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少央在三日後醒來。
指尖微微抽動,發現被一抹暖意裹覆住,他心房一緊,視線往上移——
沉睡中的岳紅綃被驚動,睜開眼對上他的目光。「啊,你醒了——」
他眸光一黯,神情掩不住失落。「一直都是你在這裡照顧我?」
「呃,是啊!有什麼問題嗎?」她轉身去倒茶水,否則在他太清澈的目光下,她無法昧著良心欺騙他。
「不,沒什麼。」夢嗎?耳畔的深情呢喃,只是生死邊緣之間,太過渴望所產生的虛幻夢境?
他黯然垂眸,抬手撫上頸畔,這兒,彷彿還感受得到那抹溫熱濕意。
她說,不求今生,盼來生。
那今生的他怎麼辦?他不知道。
她說,她不是不要他,是不能要。
為什麼不能?他怎麼也想不透,好想問她,卻發不出聲音,著急地追著那道縹緲音律——
她還說,她不捨得他走。
所以他明明撐得好累、好苦,卻邁不開步伐,被她破碎傷痛的聲音牽絆住,走不開,寧願繼續承受那一波波鑿心蝕骨的痛楚煎熬。
是她要他睜開眼看看她的,他以為,只要挨過了痛,就能撥開迷霧,好好將她看個清楚、問個明白,卻在清醒後,面對另一次的失望。
不是她。
或者說,從來就沒有她。
見他好似掉了魂,神情惆悵,岳紅綃好不忍心,幾乎就要脫口說出實情了——告訴他,他心心唸唸的那個女人為他而來,告訴他,她守著他,一如他守著她的心意,他的一腔癡狂沒有白費……
然而,思及梅映宛離去時的殷殷叮嚀,到了喉間的話又嚥回。
她要他放下她,重新開始啊,怎能辜負她的用心良苦?
岳紅綃命令自己狠下心來,無視他的黯然神傷。「你才剛醒來,有沒有哪裡不適?我去喚軍醫來——」
「杜天麟呢?他沒事吧?」
「你才剛醒來,就急著問那個害你差點連命都送掉的傢伙有沒有事?」她收住腳步,回身瞪他。
「他若有個閃失,我對小姐無法交代——」
「小你個鬼!」急性子的岳紅綃,火大地打斷他。「你是誰家的僕人了,堂堂大將軍,喊得這麼卑微!」連愛都愛得卑微,簡直氣煞人!
衛少央抿緊唇,不搭腔。
「你知不知道這傢伙假傳軍令,造成三萬精兵全軍覆沒,卻不敢承擔,將責任推托給你?還有佈兵圖,我就不信憑他那貪生怕死的孬樣有本事弄到手,想居誰的功?我甚至懷疑他在你藥中下毒,想來個死無對證!這樣你還要管他死活嗎?」岳紅綃愈說愈氣,大大喝了口水,順下一口氣.「現在你醒了,我看他還有什麼話說!」
杜天麟這樣說嗎?他靜靜聽完,反應卻不若岳紅緝那般激動。「他說的沒錯。」
「噗——」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她嗆得猛咳。「咳、咳、咳咳!衛少央,你在說什麼鬼話!昏迷太久,腦袋不清楚了嗎?」
「孤雁山一役,是我輕率,錯下判斷,過失我承擔,回京自會向皇上請罪。佈兵圖既然在他身上,誰都不能說他冒了誰的功:至於我所中的毒——有人親眼看見他下毒了嗎?如果沒有,又怎能要他認這個罪?」
「你、你——」一字一句,他說得清晰,卻將她給氣炸了心肺。「反正你執意護他就是了!」
「我說的是事實。」
去、去他的事實!
他是什麼樣的人,她會不清楚嗎?又不是第一天帶兵打仗,他會打這種險仗?縱然能得勝,也得拿八成將士們的命去換,贏了戰爭,他也是個失敗的主帥。這種話不是他說的嗎?
她怒極攻心,口下擇言喊了出來:「你到底還要為梅映宛做到什麼樣的地步!沒玩掉這條命不甘心嗎?」
衛少央神情一僵,別開眼。
「你究竟要到何時才會清醒?她已是別人的妻子,也快要是別人的娘親了,你做得再多,她也不會成為你的,更不會回頭來愛你!你聽懂了嗎?她、不,愛、你!一輩子都不會!」為了教他絕了念頭,她不惜撂下重話。
「小姐……就是小姐。」無論為人妻、為人母,還是什麼,她在他心中,一直都是敬之愛之的小姐,他沒想過別的,真的沒有。
望進他幽深黑眸,她驀然間有了絕望的領悟。
有一種情感,從一開始就超脫了得與失,只願她安好。
有一種情感,被擺在最聖潔的角落,從不當那是愛情,但卻只為她哭、只為她笑,只為她生、只為她死,只為她癡、只為她狂,今生一切只為她……如果這叫愛情,那麼他確實愛她,愛得甚至不願用愛情來辱沒了她,那種超越愛情的愛情,才最教人驚心動魄。
梅映宛啊梅映宛,你怎會以為,他放得下你呢?他根本——根本就是癡執不悔到底了!
她錯了,梅映宛也錯了,不是她不想努力,而是他的心沒有她努力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