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曦抬起淚眼,發現高亞拓正望著阿草,而阿草已經嚇得面色如土,雙手不住亂搖卻連跑也跑不動。
「別……別別別殺我!程姑娘救命……」
回頭看著高亞拓,他只聳聳肩,「綁起來好?還是電昏他好?妳決定好了。」
「呃……電昏好了。」程曦抱歉地望著阿草,但她實在不想這種熱情相擁的場面裡有個他。
於是阿草下一秒便躺平在地上。
「電擊器……」
「總不能赤手空拳來這種蠻荒之地。而且妳知道,槍枝要帶子彈挺麻煩,我不確定會不會在傳送過程中走火,也不喜歡身體哪個部位多了顆子彈之類。」
用很切合實際的說法來解釋極度瘋狂的行為,嗯,的確是貨真價實的高亞拓。
望著他那雙含笑的眸子,「嗚……哇!」終於忍不住,她大哭起來。
像抱孩子似的抱著她,讓她坐在自己的膝蓋上,等她好不容易哭完,已經過了好一段時間了。
「我之前一直都很忍耐沒有哭,」程曦的臉埋在他胸前,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自己幼稚的行為。「是看到你真的太高興了。」
高亞拓只挑挑眉,他的目光轉向桌上那一小堆零件。「真打算做一個無線電發報機?」
「這些是從我身上的MP3隨身聽拆下來的。」
天知道她心裡有多麼不捨,這隨身聽她一直帶在身上,每天只敢聽個幾分鐘就趕緊關掉,深怕它沒電,這是她在這遙遠年代唯一能與「過去」相連接的物品了,萬一她真要在此地度過餘生,隨身聽將是她唯一擁有的過去回憶。
「妳這裡不會剛好有一本『無線電組裝大全』吧?」他忍不住取笑道。
「……雖然明知道很可能組不起來,可是我還是要試試看啊,萬一真的一輩子被困在這裡,永遠都不能再見到你……」程曦鼓足了勇氣直視他的眸子,「如果永遠都不能再見到你,那跟死有什麼兩樣?」
「傻瓜……妳怎麼可能永遠見不到我?我現在不是來了嗎?」
這是安慰,他其實很清楚他們都在賭那千百萬分之一的機會,若賭輸了,他們真的很有可能永遠見不到面——思及此,高亞拓不由得感到背脊發涼。在「現代」時,他每一天都活在那樣的恐懼中,但他從來不敢多想,怕自己承受不了那恐懼。
程曦再度緊緊摟住他的頸項用力點頭,「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看著那堆小零件,其中有幾樣閃閃發亮的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這……該不會……」
「是我的牙套。」程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張開口讓他檢查。「你看!沒有了!金屬線不夠啊,我想用牙套上的鐵絲來做電容。」
「……」難怪擁抱帶著些許血腥味。高亞拓溫柔地碰著她的唇,「很痛吧?」
「一點點……」其實痛得要死!自己硬生生把牙套從嘴裡扯下來,感覺像是恐怖片的情節,當時的痛苦、委屈,想來又覺得心酸。
輕輕抬起她下垂的頭,手指觸著她嬌嫩的唇瓣,萬般溫柔地吻著她。他可以感覺到她口中的血腥味,但這卻是他此生最甜的吻。
*** *** ***
「下官叩見華郡主。」
「起來吧。」
艷若桃李的女子面無表情,那莫測高深的眼神給人一種難以親近,甚至有些恐懼的感覺。
段正康垂袖立在一旁,心中卻不由得感到忐忑不安。
這位華郡主與他全無干係,為何突然召他進宮?認真想起來,華郡主跟他之間唯一的關係大概就是駙馬了吧。
當今駙馬邊承歡,才新婚一天就遠赴邊境的邊承歡邊大將軍。
想起邊承歡便想起他的愛女柔兒,那個讓他一手送進紫禁城裡的女兒……思及此,他的心不由得又是陣陣絞痛。
「適逢初春,本宮聽聞段國丈進宮賀年,心血來潮突然想與國丈敘敘舊,此舉甚為唐突,國丈莫以為意才好。」
「郡主言重,郡主召見下官乃下官之幸,惟不知郡主是想與下官敘些地方風情,還是——」
「地方風情?呵呵呵呵,段國丈好風趣!」她笑了,華麗水袖掩住紅艷嬌唇,看似纖纖裊裊的嬌柔姿態裡,卻有著一種藏也藏不住的尊貴,襯得那張艷麗絕倫的面孔更是光彩四射,令人不敢逼視。
據聞華郡主是天下第一美人,如今一見果不其然,也難怪……難怪邊承歡會捨柔兒而就郡主,就算不論郡主貴為皇上妹妹的身份,就是論容貌柔兒也遠遠不及她啊……
唉,他又想到哪裡去了!邊承歡認識柔兒的時候,柔兒根本已經算是女官了,就身份來說已經是個已婚婦人,邊承歡跟柔兒……從來就沒能有選擇的機會,愛得再深又怎麼樣?不就是那份愛害死了柔兒嗎?
「段國丈?」
見他半晌不回應,殿旁的太監不由得蹙起眉輕咳了兩聲。
「啊!郡主恕罪!下官失態了!」段正康明白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這一想起事兒就開始發楞的性格再不政改,總有一天會鑄下大錯。
「國丈言重了。瞧國丈的神態,想必是想起了柔妃對吧?」
段正康只能苦笑不語。
「唉……時光飛逝,柔妃過世也已經兩年了,也就是兩年前的這個時候……」華郡主止住不往下說,只淡淡地望了段正康一眼。「如花似玉的千金進了宮卻枉送了性命,想來國丈心中難免也有些怨恨吧?」
「怨恨?不不不,下官心中豈敢有怨!是柔兒命不好,沒有福份伺候皇上,辜負了皇上聖恩——」
「皇上?」華郡主微嗔道:「當然不是我皇兄了,聖上待柔妃可為情深義重,若不是為了柔妃的死,他今日又怎會變得如此……如此……」如此荒誕不羈,頹廢得如同行屍走肉——說得簡單明瞭些,德孫只剩下半條命,如風中殘燭,隨時都會被吹滅。但,這還不夠,就算他真的死了,也不能洩她心頭之恨!看他活著受折磨也是一種樂趣,只可惜德孫的生命之燭就快滅了,也該是她好好料理一切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