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韓毅愣在當場,如意算盤當場被打亂。
「啊?」馬總管傻眼。這可怎麼辦?自韓大夫來,村裡唯一的大夫已歇業大吉搬到鄰村,要是韓駙馬再走,叫他上哪兒找人治?
被人扶起扯動了傷,韓珞痛得從昏迷中醒來。「我……房裡有……藥……送我……回房……」勉強說完這幾字,已讓她氣息紊亂。
「好。」不敢再拖延下去,馬總管立刻指派任務。「你們兩個,把韓大夫扶回房裡,動作輕點;你,立刻讓人備車,送韓駙馬離開;張大嬸,你先回去,有什麼事晚點我再去找你……」
原以為已經離去的端木柏人只是停在轉角處,聽她仍能開口,浮動的心略微定下。
看著手中的紙鎮,俊薄的唇抿得死緊,他倏地揚手,青玉紙鎮用力擲出,撞上牆柱,成了碎片。
第七章
「噢……」當僕婢幫她將衣服除下時,那撕心的痛,讓韓珞忍不住呻吟出聲。
「你們輕點啊!」不便進入的馬總管在房外聽到,急得大喊。
「是!」僕婢滿頭大汗,好不容易才脫得只剩肚兜,扶著韓珞趴在榻上。
「幫我把牆邊的藥箱拿來……」韓珞虛弱一指,暈眩襲來,她閉了閉眼,努力撐住。
要倒,也得等什麼都安排好了再倒,就算是治病,她死也不讓韓毅碰她的身子。小婢拿來藥箱,韓珞忍痛摸索,摸出一個白玉瓷罐。
「先去廚房拿瓶白乾來,」她一開口,其中一名小婢急忙跑到門邊交代。「在我傷口上……擦拭後……再把藥抹上……你們誰識字?」另一名小婢連忙舉手。「拿紙筆來……」
韓珞覺得自己又快陷入昏迷,趕緊咬唇撐住,見小婢奔回,略定心神,用殘存的體力逐一念出藥方,接過審視,發現有幾個錯字也無力修改,把單子交回小婢。
「抓好藥,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讓我服下,還有小草……先托你們照顧了……」語音漸微,韓珞再無力撐持,閉上眼,沉入了黑甜鄉中。
當小婢依交代以白干消毒及抹藥時,即使昏迷,韓珞仍本能地緊顰黛眉,暴露在冷空氣的裸背,因疼痛及寒冷而發顫。
藥煎好了送來,一人扶著韓珞,一人餵藥,然而,好不容易餵進了藥,卻惹得昏迷中的韓珞嗆咳,有大半都是潑灑出碗外,兩名小婢又是忙得滿頭大汗。
馬總管無法進入探望,又不好一直守在門口,只好叮嚀兩名小婢悉心照料,驅離圍在房外的關心僕婢後,離府去處理張大嬸的事及安撫村民。
背上的疼痛讓韓珞睡得極不安穩,半夢半醒,無意識地發出囈語。
到了晚上,又該餵藥,捧著藥碗,兩名小婢對看一眼,苦惱不已。
「我去廚房拿調羹吧!」其中一人靈機一動,急忙跑了出去。
另一名待在房裡,拿著扇子扇涼湯藥,就怕燙著韓珞的嘴。聽到身後傳來些微聲響,以為同伴回來,一回頭,卻瞪大了眼,手中藥碗差點沒失手摔了下去。
「少爺……」她顫著聲喊。
「放下,出去。」端木柏人看也不看她一眼,逕自轉動輪椅前往內室。
即使不願,小婢也沒有勇氣反抗,只得乖乖地放下藥碗,退出門外,剛好同伴回來,趕緊拉了她躲在門口候著,怕極他會對韓珞不利。
端木柏人來到榻邊,望著她蒼白的容顏,原本告訴自己只是來看喪家之犬的理由,變得薄弱不堪。
她清麗的面容不曾出現這麼虛弱的表情,是他,造成的。
他打敗她了,他該高興,不是嗎?可為何盈滿於心的是強烈的怒意,和那時該不該下手的痛苦掙扎?
沈窒的感覺壓在胸口,端木柏人輕撫過她的肌膚,瞥見桌上的東西,他倒了白乾淨手,而後旋開瓷罐,挑起藥膏,輕柔塗抹傷口上。
原該潔白無瑕的背,卻讓皮開肉綻的鞭痕給破壞了,那麼沭目驚心,讓人懷疑她纖細的身子怎受得住那一擊?
而他,竟狠得下心!端木柏人倏地握拳,眉宇緊緊糾結。他不曾有過這種感覺,他向來是為所欲為,不曾兩難,不曾後悔,卻因為她,今日讓他皆盡體會。
良久,撫平內心激動的情緒,端木柏人避開她的傷口,托住她的頸肩,小心將她扶起,半裸的身子引起的不是慾念,而是滿腔的憐惜。
即使動作再輕柔,韓珞仍疼擰了眉。
渾沌的意識將她稍微自昏沉中拉回。誰……那動作好輕……像是把她捧在掌心……韓珞怒力想辨識眼前的人,卻不敵虛弱的體力,倚靠他的溫暖,再次沉睡。
明知她不會死,卻不忍見她受到折磨。端木柏人無法理解這種矛盾的心態,她擰起的眉,讓他只想為她撫平。
他端來藥碗,接近她的口,見她唇辦緊閉無法餵入,反將碗就口,而後覆上她的唇,輕緩地將藥一絲絲地渡入她的口中。
他分不清,梗於喉頭的,是湯藥的濃苦,還是因她而起的愁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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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睡了兩天,現在雖仍只能趴在榻上,韓珞的精神已比一開始好上太多了。
「這些,幫我配好藥交給大家。」韓珞努力從腦海搜尋有哪些村民回診的時間到了,寫好一張一張的藥方。
「韓大夫,您就專心養病吧!」小婢氣得跺腳。
「就這些了。」知她是好意,韓珞歉然一笑,將藥方遞給她。
「真是!」拿她沒轍,小婢只好拿著藥方出房。
覺得有些冷,韓珞將覆在腰間的錦被往上挪移,不小心觸到傷口邊緣,立刻疼得齜牙冽嘴的。
「要不要緊?」守在榻邊的另一名小婢立刻靠過來。「會冷嗎?」
「沒關係。」韓珞搖搖頭,環著肩膀,往身下的溫暖毛皮偎去。「夠暖了,謝謝你們找來這張毛皮。」醒來後,發現多了這張毛皮,讓因傷無法覆被的她,不致冷得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