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盡所有手段挑逗她、引誘她,親吻、擁抱、愛撫……所有能做的事他都做了,只差沒哄她再上床一次而已。
若不是她極力堅持,恐怕這最後一道防線也不易守住。
你是我的。
他不止一次以言語或眼神,清清楚楚地對她聲明這點。
你是我的。
月眉懊惱地將臉埋入臂枕間。
她怎能是他的呢?她理應屬於黎暉,她已經是別人的未婚妻了啊!
但他對此根本無視,毫無顧忌。
他一次次要求她取消與黎暉的婚約,她也一次次嚴詞拒絕,但她很怕,再繼續任由他拖著自己在情慾裡浮沉,她總有一天會抵擋不住他。
總有一天,她會徹底地對他投降。
到那一天,她該怎麼辦?交出自己的心,也交出醫院嗎?
她怎能將醫院交給他那種冷血的醫生?絕對不行!
不可以……
*** *** ***
她絕不會把醫院交給他。
向原野很清楚這一點。
他很明白,月眉之所以那麼堅決地拒絕自己,除了她已經是黎暉的未婚妻之外,更大的原因是,她不信任他。
或者該說,她瞧不起他,在她心目中,他是個不及格的醫生,她絕不能冒險讓這家醫院淪落到他手中。
一念及此,向原野一撇唇,自嘲地冷笑。
他就那麼不值得她信任嗎?在她眼裡,他是個該下地獄的混蛋吧?
他搖頭,阻止自己陷溺於陰暗的思緒裡,看了看時間,差不多該去巡房了,他往病房大樓走去。
經過戶外庭園時,正巧瞥見黎暉正和一個年輕女人說話,女人側背著大包包,紮著發,容顏頗為憔悴。
「……黎醫師,我們真的負擔不起住院費用了,阿誠他爸也說,還是把他帶回家吧!」
阿誠?
聽到熟悉的名字,向原野不覺停住步伐。
「阿誠現在不能出院,他的身體狀況……很不穩定,必須在院裡持續接受治療。」黎暉說得委婉。
意思就是,他已經來到癌症末期了,如果出院,就注定等死了。
向原野隱在角落,默默聽著黎暉和阿誠媽媽的對話,腦海裡,慢慢浮現一張聰明精怪的男孩臉孔。
那孩子,記得一年前剛入院的時候,還常常在院裡像火箭炮似的四處衝鋒陷陣,經常被他罵,最近這一、兩個月,卻幾乎都沒離開病房,只能乖乖躺在病床上度日。
那孩子的日子,怕是不多了。向原野澀澀地想。
阿誠的媽媽彷彿也很明白這一點,說著說著眼淚便掉下來。「黎醫生,如果可能的話,我們也希望能繼續讓阿誠接受治療,可是……真的太苦了,那孩子做化療,愈做臉色愈蒼白,頭髮也掉光,我們真的很心疼,而且也沒用,不是嗎?都這麼久了,還等不到合適的骨髓,我想是老天爺有意要帶走他吧!」
她哽咽著哭訴,黎暉握住她的手,柔聲安慰。
他告訴她,只要堅持下去,事情總是有希望的,也許明天就找到合適的骨髓了,不是嗎?
才怪!向原野嘲諷地在心底回應。這世上有太多事,不是懷抱著什麼該死的希望便可以解決的,黎暉這傢伙,自己不面對現實也就罷了,何必還拖著家屬下水?
「如果你們是擔心住院費用的話,我可以幫忙想辦法,千萬別因為錢而放棄了希望。」
偉大的黎暉,又在做他的濫好人了!
向原野聽得直搖頭。
幾分鐘後,阿誠媽媽總算答應暫時讓阿誠繼續留院治療,她向黎暉道謝,哭著雖去。
確定她遠去後,向原野走向黎暉。「為什麼不乾脆讓阿誠出院?」
黎暉一愣,遲疑兩秒,苦笑。「你都聽見啦?」
「如果是我,就會讓阿誠出院。」向原野表情漠然。「就像他母親所說的,他接受化療也不會有任何效果,與其繼續痛苦下去,不如回家過點清靜的生活。」
「那只是等死而已。」
「在這裡,也是等死。」向原野說得殘酷。「而且還浪費一張病床。」
黎暉蹙眉。「我不能讓他死。」
「所以你就自掏腰包幫他出住院的錢?你現在救這一個小孩,還有千千萬萬個!你要怎麼辦?不可能全都幫他們出錢吧?」
「能幫一個是一個,我只是盡力而已。」
「你這叫婦人之仁,根本無濟於事,這世界不會因為你幫了這個孩子一把就有任何改變的。」
「或許不會。」面對咄咄逼人的質疑,黎暉還是保持一貫的溫文儒雅。「但只要這個孩子在我面前,而我又有能力幫助他,那我絕不會放手不管。」他頓了頓,深思的眸直視向原野。「你或許覺得,幫了一個,還有千千萬萬個沒有得救,但至少,那千千萬萬個當中,已經少了這一個。」
就為了這一個,他不但賠上自己的時間和心血,連金錢也要砸進去?
真傻!向原野不屑地冷笑。但內心深處,他其實有點折服,黎暉這種單純的熱情,他真的學不來。
黎暉彷彿也察覺到他的動搖,靜靜地繼續說道:「其實你也一樣,雖然不是所有的病人都能遇見你,但只要你有機會幫他們開刀,你也是盡力想救回每一個能救回的生命,對吧?」
向原野一窒。「我不跟你爭辯這個。」
「為什麼?你覺得這議題很無聊嗎?」燦亮的眸似乎帶著股興味。
他討厭那樣的眼神。向原野擰眉。「你太天真,黎暉。」和月眉一樣,怪不得兩人如此志趣相投。
他目光一黯。
「或許我是有些天真。」黎暉慢條斯理地說。「但我相信,會立志當醫生的人,性格裡或多或少,都帶著一點點天真和浪漫——你也是吧?」
「胡說八道!」他駁斥。
「真的是胡說嗎?」黎暉若有深意地微笑。
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糾纏不清了?
「我並非『立志』當醫生,只是『湊巧』而已,你不必幫我編造那些愚蠢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