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卻心酸的發現,不要說一百年、一千年,她就連一日也禁不起,也無法去想像。因此,她不知該對霸下說些、做些什麼,正猶如她並不知,到底該花上多久的光陰,才能填滿那幾千年來的分離,與心上的痛。
神界之神皆與她一般,生來就是孤單,從沒能享受過什麼親情燈火。來這人間這麼久了,她在不知不覺中,活得有點像人間之人了,因有著霸下與望仙圍繞在她身旁,他們這三神,就像人間的一家人般,若是要她許個心願的話,她想,她要許的,一定是他們一家人永遠都聚在一塊。
就像霸下的心願一樣。
她搖了搖他,「你還記不記得嘲風之外的兄弟?」
「我與他們相處的時候並不多……」他忍不住垂下頸子,傷心的語氣裡帶著些許遺憾。
「你還記得他們什麼?」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他極力想忍住眼眶裡的淚水,可它還是滴落在青鸞的臂上。
在他轉過身摟住她的腰際時,青鸞安撫地抱緊他,伸手在他背後拍了又拍,直到她以為他快睡著時,她忽然聽見。
「青鸞,我一直沒有問過你,你有家人嗎?」
「我有你和望仙啊。」她低下頭,笑著輕點他的鼻。
他好奇地張大眼睛,「除了我倆之外呢?真正與你有血脈關係的家人,有嗎?」
「沒有。」她聳聳肩,在他的眼中掠過失望之餘,她忙不迭地再補述,「不過,在我上頭,我有五十九個師祖和一個已經仙逝的師父。」
「這麼多?」
「就是這麼多。」她悲歎地溫習起慘不忍睹的回憶,「你不知道,當年我拜完師之後,一聽到我還要再拜五十九個師祖,且每一個都要跪在他們面前磕上三個響頭時……」
「你當場翻臉走神?」太過瞭解她個性的霸下,毫不猶豫地替她說完。
「一點也沒錯。」哪有這麼虧的?磕了三個響頭就算了,她居然還得再磕上一百七十七個響頭?那票老神仙根本是存心想讓她這個小徒孫磕破她的腦袋!
「後來呢?」
她想到就痛,「後來,我的額頭,足足腫了一個月都沒消……」都怪她那個太過尊師重道的師父,說什麼只要拜了他為師,她就得連帶一起拜師祖,當她瞧見那五十九個白髮老神仙時,她只差沒當場找根柱子撞。
「你喜歡你的師祖們嗎?」不知不覺間,已經沒再那麼傷感的霸下,笑意微微躍上他的臉龐。
「喜歡。」每回想起那五十九個老頭,她就會想到他們關懷她的笑臉,與他們鞭策她上進時的嚴厲臉龐。
「你喜歡我和望仙嗎?」他搖著她的手臂,巴不得也能在她所喜歡的冊子中,留下他和另一個同居人的名。
「喜歡。」她點頭點得毫不猶豫。
「你喜歡畫樓和冰蘭嗎?」
「喜歡。」這還用問嗎?
「那你喜歡火鳳嗎?」
「喜歡──」
才把話說完隨即就發現上當的青鸞,低首瞪著懷裡那張笑得一臉奸詐的臉龐,她忍不住推了推他的鼻。
「臭小鬼,你拐我的話?」這一定是那個狐狸臉教會他的。
心情仍是很不錯的霸下,在她身上爬來爬去,直到坐至她的腿上與她面對面坐好時,他清了清嗓子,一臉嚴肅地道。
「畫樓生前要我對你傳句話。」
「什麼話?」她很意外那個沒留多少遺言給她的畫樓,居然還找上了霸下。
雖然他壓根就不懂,但他還是源源本本地照本宣科。
「在這世上,並不是非得親自將雙手奉送到你的面前任由你緊握著,那才叫做幸福。可是,倘若你早已經握在手中卻又毫不珍惜,那麼那並不叫浪費生命,其實,那只是證明了,這世上,你最不在乎的,就是你自己。」
聽完他的話,很清楚畫樓想要她正視並把握些什麼的她,忍不住搖首又歎氣。
「唉……他連你這小鬼也給帶壞了。」
「我又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他捶了她一記以示抗議。
「你若聽懂了還得了?」她懶懶地應著,不經意看了天際一眼後,即抱著他站起身,「咱們回家吧,火鳳已經先回去了。」
一手抱著霸下,彎身拿起還插在雪地的燈籠交給他後,在雪地裡邊走邊搖來搖去的青鸞,很高興地看著被她抱著的霸下也學起她將頭左搖右擺。
一路搖回家的兩神,才進了土地公廟,以術法進了裡頭時,方抵家門口的他倆,便張大了眼瞧著在大廳正中央的地爐裡,以木枝插了十來只的魚兒,正在炭火上烤著。
「你在做什麼?」青鸞先將霸下放下地,呆呆地問著正在爐邊忙著的火鳳。
「我想,這幾日望仙不在,你們的肚子一定全都病了。」他邊說邊把一旁竹籃裡未烤的魚,一一插上木枝。
「病了?」她揚高柳眉,「什麼病?」
「餓病。」他們這三尊神仙,除了那個愛哭的望仙會做飯外,眼前的這兩個,就只懂得餓肚皮而已。
眼看著在火旁烤得油亮亮、黃澄澄,表皮還帶點焦色的魚兒,早就受不住誘惑的霸下,直流著口水,佐以腹裡咕嚕嚕的叫聲來同意火鳳的說詞。
「趁熱快把治病的藥吃了吧。」火鳳拿起兩三尾烤好的魚放在碟上,示意他倆快點坐下。
完全沒同他客氣,也不懂得矜持的一大一小,隨即坐在爐前大口大口享用起火鳳親烤的魚兒,但……
吃著吃著,不約而同地,某兩神先是瞧了瞧手中的魚,再仔細研究了一下這個從不曾在人間嘗過的好味道後,他倆互看了對方一眼,而後將懷疑的眼神集中至火鳳的身上。
「火鳳。」霸下先一步開口,「這魚……你打哪弄來的?」他在人間住了百年了,什麼魚沒吃過?可他就是不曾吃過這種造型奇特,且風味好得沒有任何魚比得上的好料。
火鳳手邊的動作頓了一下,很快地,他又繼續烤起其他的魚,貌美的面上全無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