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葉扁舟順流而下,蕩漾在波光粼粼的離江江面上,遠遠地,尚未飄近就已經引人側目,奇特之處在於這艘船通體用翠竹建造,綠得晶瑩剔透,與眾不同。
船頭之人並沒有持槳撐篙,而是雙手抱在頭後,躺在船板上,仰面對天,不知道是在睡覺還是在出神。
江上還有許多打魚的人,熱絡地互相招呼著。
「許老頭,昨夜的大雨沒有把你的小船吹打翻啊?」
「小李子,就數你的心眼兒壞,你的船也不大啊,怎麼沒有把你的船吹打翻?」
「張大嬸,謝謝你昨天送給我家的那只王八,我爹喝了那湯覺得好多了。」
「許家妹子,你可別客氣,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江面人聲鼎沸,其間飄蕩著漁民唱歌吆喝聲,大概是為了收起那沉重的網而在加油使勁。
忽然,有人高喊了聲,「哎呀!橋斷了!有人落水!」
江面上頓時炸開了鍋。
原來,這江上有座小浮橋,可能是年久失修,加上昨夜又被大雨漚爛了本就腐朽的木板,所以當趕著去市集的行人們爭搶上橋的時候,橋身不勝重負突然坍塌。
江上的那群漁民立刻搖起船槳,紛紛奔向出事的地點,趕著搭救落水的人們。
而那個躺在翠竹船上的人也終於坐了起來,陽光下,只見他竟是一頭閃亮的銀髮,年輕俊美的面容上,比江水還要清澈明亮的黑眸尤其動人。
他長身而起,遙看著混亂的江面,左手也拿起船槳。
*** *** ***
經過漁民的奮力搶救,終於把所有的落水者救了起來,所幸落水的人並不算多,只有七八個,只是其中幾人因為溺水太久而陷入昏迷。
「小李子,快去村裡請大夫!」漁民許老頭推了身邊的同伴一把。
小李子急急地說:「昨天李大夫不是到鄰鄉去出診了嗎?說是要三天才能回來呢!」
「請讓一讓。」徐徐而來的聲音吹開眾人心頭的焦慮和陰霾,那銀髮少年已經走到眾人中間,低頭審視了下重度昏迷的人,雙手分別按在他們的胸口處,用力推拿幾下,幾名本來不省人事的昏迷者奇跡般地咳嗽幾聲,都緩緩睜開眼睛。
群眾立刻爆出一片驚呼和喝采聲。
要說在江中溺水本是常有的事,漁民們也自有一套急救的辦法,但如此簡單迅速就讓昏迷者吐水醒來,卻是他們不能做到的。
人人都用崇拜和驚詫的目光看著這個不知打哪而來的銀髮少年,如看神人一般。
「這位公子,請教您的貴姓大名?」許家妹子的臉有些紅,話也說不利索了。
少年微微一笑,「不用客氣,叫我公孫就好。」
「公孫?」許老頭見多識廣,立刻驚問:「該不會是鎮上公孫醫館的那個公孫吧?」
少年反問:「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
「前面就是集樂鎮。」許老頭忙回答,「公孫公子,您看這些人……」
「每人都要喝碗熱湯,我再為他們各開一副方子,連吃三天,當無大礙。」公孫巡視了下其他的傷者,確定眾人都沒什麼大礙,又問:「請問哪位對這附近的山勢比較熟悉?」
「我。」許老頭又舉起手來,「老漢我在這裡生活了幾十年,公子想知道些什麼?」
公孫的目光停留在老人的面容上,此時他驚訝地發現這老漁民的鬚眉雖然已經花白,但頭髮卻是烏黑黝亮,目光於是鎖定在老者的黑髮上,問道:「請問您可知道這裡有處盛產何首烏的山谷?」
「離愁谷啊,知道知道。」許老頭笑答,「公子問我可就問對人了,每個月我都要到那邊去一趟呢。那裡的谷主最愛吃我捕的白鰱子魚,其他人都怕那裡蛇蟲太多,沒人敢去。」
「果然是在這了。」公孫露出欣喜神色,「此處距離愁谷還有多遠?」
「不過十幾里的路程。公子要去那裡?」許老頭遲疑起來,「我想公子最好不要馬上去,那裡的谷主脾氣怪得很,不輕易見外人,又到處都是毒蟲。反正明天就是我送魚過去的日子,要不然公子跟我一道去,說不定那個谷主會同意見您。」
公孫沉思片刻,又問:「那裡真的有很多的何首烏嗎?」
「應該是的,因為外面一直這樣傳聞,而且每次我送魚過去,對方除了給我夠多的買魚錢之外,每次都送我老大一塊何首烏,你看我老漢這頭髮是不是黑得不像我這個年紀的人?」
旁邊的小李子掩口笑個不停,「這就是老來俏啊!」
「你這臭小子,就會胡說!」許老頭一腳踹過去,小李子立刻撒丫子逃跑,周圍又是一片哄堂大笑。
唯獨公孫,只是淡淡地挑起眉梢,並無一絲笑意。
*** *** ***
集樂鎮並不算大,但是因為有公孫醫館和菊花樓在此開業,而讓它成了附近十里八鄉中最熱鬧的地方。
菊花樓是京城之外,在西嶽國最聞名遐邇的大飯莊,價位不貴,菜品又有特色,很得百姓的喜愛。
公孫醫館自然是公孫世家所開,每月初一十五都是義診的日子,所以附近的百姓到了這兩天便會大排長龍來醫館求診。
今日恰逢十五,在醫館門口排隊的人足足有兩三百之多,讓館內幾個坐堂大夫都忙得不可開交。
門口接診的店夥計不時地大聲喊著,「大家不要急,我們東家說了,一定讓大家看完病再打烊,大家千萬不能亂了!」
他大聲喊著,卻有個人影斜插到自己面前,他有點不高興地斥責,「不是說了,讓你們排隊……」
話說到一半陡然卡住,看清楚來人是個有著一頭奇怪銀髮的年輕人,不由得多打量了幾遍,「這位小哥,看什麼病都要排隊,你沒看這裡有許多年紀大的長輩在前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