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床是單人床,所以她能夠很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溫度從她背後傳來,惹得她的臉頰又是一片潮紅。
她不禁將身子再埋進被窩裡面一點,懊惱地繼續啃著早已留下好幾個齒印的手指——
那都是她醒來後、發覺這一切以後,茫然不巳時所留下的痕跡。
怎麼辦?他醒來以後要怎麼辦?
在她慌亂地想著解決之道的同時,後方傳來他逐漸甦醒的咿唔聲,她的心又涼了半截。
路禹凡手背抵著額,睜開眼睛,瞬間便想起了一切,小心翼翼地轉了下身子,卻只看到背對著他的她,削瘦的白皙肩膀微露在被子外頭。
怕她著涼,他輕輕拉高被子,情不自禁地吻了下她的肩頭,才將它蓋住。
抬手看了下時間,是清晨五點半。今天很重要!
是她的生日,也是演奏會的日子。
「生日快樂,小曉。我先回去了……」他在她耳邊小聲說著,輕撫過她柔嫩的臉頰,極為愛憐的。「晚上妳會去聽我彈琴吧?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
不想驚醒她,他緩緩拉開被子下了床,穿好衣服,又再度回望了她一眼,本來要走的,卻又折了回來,對著她的背影輕聲地道:「我愛妳。」
聽著房門開了又關,曉希不禁又咬住了手指,眉頭擰了起來,一股委屈頓時浮了起來。
他、他就這樣走了?讓她自己一個人面對這仍是不明不白的一切?三個字就打發一切?
一滴眼淚不爭氣地順著她的臉頰,掉落在粉色的床單上,她賭氣地抱著棉被坐起身,眼角餘光卻迅速地捕捉到一個站在床邊的身影,她驚訝地轉過頭,愣愣地看著路禹凡嘴角那抹溫柔的笑容。
「你……你怎麼還在?」
她還呆愣著,他便已經在床沿坐了下來,一手撥開她細軟的頭髮,撫上她的臉頰。
「本來要走的,不過……」他又笑,細細地看著她表情的變化。「一想到妳早上起來看到旁邊空空的、然後快哭出來的模樣,就覺得好捨不得,所以留下來跟妳道聲早安再走也不遲……」
我、我才不會哭……
曉希在心裡咕噥著,垂下眼,不讓他正視她。她這是在做什麼呢?輕易地就把心裡的想法都洩漏出來了。
路禹凡瞄了下她赤裸的背部,將她輕摟進懷裡,讓她枕在胸前,抿了下唇,微窘地道:「對不起……」
知道他是再度重申自己的抱歉,更為了昨天的衝動道歉。她臉色微紅,更不願看他了。
但他溫暖的懷抱卻是這麼的美好,讓她只想永遠沉溺在裡邊。
「我……今天晚上看得到妳嗎?」他低下頭,微移開她,問著,也乞求著。用的是再生澀不過的問句,像是初次談戀愛那般的不確定。
她快速地瞄了他一眼,又低下頭,什麼也沒回答,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心中微歎,但也明白要她短時間內,完全接納他是不太可能的,但至少她沒拒絕,不是嗎?
這樣的認知讓他微笑了,手掌滑過她的臉,從額、眼、鼻到唇,就像他以前對她的那樣。然後,小心翼翼地端起她的手,湊到唇邊輕吻,不含任何慾望,卻帶著滿滿的愛意與眷戀。
她會明白的,她會感受到的……
他這樣告訴自己,但心臟卻仍是不安定地狂猛跳動著,深怕此刻清醒的她會將他推開。
曉希覺得心底突地一震!
怎麼回事?他什麼狂野的事情都做過了,但竟都敵不上此刻這個普通的吻所帶給她的震撼!
她似乎深切地感受到,眼前這個男人是愛她的,而且愛得很深很深,他的心似乎完全被她所填滿……
是真的嗎?這有可能是真的嗎?
曉希抓緊了手下的床單,覺得一顆心劇烈跳動得幾乎要竄出。她緊閉起雙眼,不希望淚水又輕易地流下……
不願讓他知道,她一直是這樣的傻……
不公平啊!他不需苦苦追求。他,不過足抓住了一樣原本就在他手中的東西。
那她苦嗎?這段感情,她一直認為是酸澀難受的……但現在那酸苦,卻似乎漸漸散去了。
她望了眼離開她唇瓣的他,又低下了頭,她的臉頰是熱的,心也是。
路禹凡仍望著她,眷戀地用手指輕按著她水嫩的唇瓣,在她耳邊,輕聲卻極為堅決地道:「我等妳。」
然後,緩步走出房間。
*** *** ***
才不過半小時的光景,整個音樂廳已經擠滿了人。
「僅此一場」這四個字永遠是吸引人的,更何況演出者是揚名國際的鋼琴家路禹凡。他的演奏CD這陣子在市場火熱地掀起一股搶購風潮。
這樣瘋狂的景象燃燒了一個月,當事人卻是一點也沒有發覺。
路禹凡為自己如此後知後覺感到好笑,來聽演奏的人有多少真是為了他的音樂呢?這一陣子他的名字,頻繁地出現在人們的嘴邊,但是再兩天過後,又有多少人還記著他?
而他,竟然曾經為了這種可笑的虛名而感到欣喜。
調琴師已經自舞台走進來了,外頭的燈亮了又暗,觀眾也瞬間安靜下來了。
他坐在後台,抬起手,緩緩地動著指頭,模擬著鍵盤,想辦法讓自己的心情冷靜下來。
他應該要感到平靜的,這種大大小小的演出他參加過無數次了,這樣的一個演奏會,對他而言應該不算什麼的。
但他知道自己在緊張,手心微微冒著汗,一顆心上下起伏著,很是難受。
該死的,這樣一定會失常。
他早上離開得像是很瀟灑,內心卻一直忐忑著,怕他終究要失望,怕她還是無法原諒他。
她怎麼還沒有來呢?
她的來與不來,代表著她的接受與拒絕啊!
還有,就算曉希來了,也願意接受他,但是爸和媽那兒,又該怎麼解釋?他們會不會接受?
「禹凡。」
母親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路禹凡回過神,忙站起身,面對母親以及站在離母親十步遠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