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我知道,耿姑娘會妖術,她只消咕嚕咕嚕念個咒語……」
「別猜了,我告訴你們答案。」一個嬌脆女聲突然出現。
眾人詫異地齊齊轉頭,往後頭瞧去。
「你是誰?」祝和暢更是驚異萬分,猛然站起,先是車子裡躲了人,再來他的宅子也闖進陌生人了?這……太折損他祝九爺的名聲了吧。
但就這麼站起來的瞬間,他已經認出那個姑娘了。
太不可思議了!也不過是一個月的時間,她原本蒼白枯瘦的臉蛋轉為紅潤飽滿,嫩白肌膚透出嫣紅色澤,總泛著黑暈的眼睛變得明亮靈活,大大的,好像兩汪湖水,身子明顯地長了肉,襯出她穿著裙裝的婀娜身段,長瀉如瀑的黑髮在腦後隨意攏起,拿條巾子紮著。
黑髮、素顏、黃衫,她就像一朵散出幽幽清香的黃菊,只是容顏雖清秀,神情卻是淡漠得可以,眼裡的湖水也凝結著一層薄冰。
祝和暢跌回椅子上,不是驚艷,唯一的念頭竟是:原來嬸兒天天向他挖銀子,全拿來養胖小姑娘了。他這下子可真的成了大善人了。
「好。」他一整神色,鎮定地道:「耿姑娘,請你告訴我們,為什麼你有辦法在嚴密的戒備下躲進了車子?」
夥計們原是面面相覷,暗暗猜測是否九爺金屋藏嬌、好事將近?一聽他減出耿姑娘,全部啊地驚叫了出來,個個睜大眼睛瞧了過去。
那個淒慘可憐的病丫頭竟是個小美人兒?雲世斌是瞎了眼嗎!
「耿大姐,你的病好了?」祝福興奮地問候道。
悅眉站在原地,冷冷地從左邊看到右邊,再從右邊看到左邊,頓時熄了一群男人的好奇目光,全場鴉雀無聲。
「祝九爺,那天你們上好了貨,準備出發前,你將所有的夥計喊到前頭訓話,我就趁機解開油布的結子,躲了進去。」她簡單扼要說明。
訓話……祝和暢很想把自己的舌頭割下來。他就是愛叨念、愛顯顯當爺兒的威風,看來不改掉這壞毛病是不行了。
阿陽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趕忙問道:「可是我們時時察看結子,看來都沒有問題啊。」
「打緊的結子,任誰都可以解開。」悅眉拿雙手比劃著,好像掀起一方油布,「只需下面一尺,右邊一尺的空隙,我就鑽得進去,然後伸手到外面,照樣打了結,誰也看不出來。夜裡我要下車小解,照樣伸手解開。」
「原來如此。」眾人恍然大悟,拍大腿,敲桌子。「我們腦袋太硬了,總想打結需得從外面打,原來也可以從裡面打結啊。可我們手粗,恐怕油布扯緊了,伸也伸不出來。」
「耿姑娘果然巧手。」祝和暢不冷不熱,聽不出是誇讚還是客套。「多謝你解開我們貨行最大的疑問。」
「帶給祝九爺麻煩,我很過意下去。」悅眉欠了欠身,又昂首道;「祝九爺救命之恩,悅眉無以為報,再過兩天,我就會離去。」
怎麼不是以身相許?夥計們有些失望,又期待地瞧瞧他們的九爺。
「如果你想見雲世斌,我立刻派人請他過來。」祝和暢樂得不挽留她,趁著叔兒嬸兒不在旁邊囉嗦,他說什麼也要送走這尊佛。
「我不見他。」悅眉的神色更冷,這是她這一個月來的一貫回應。
「他來好幾次了,你都不見,如今鬧得京城裡沸沸揚揚,我也背了黑鍋,董記布莊的董老爺很不能諒解我收留你。」
「所以我說我會走,絕不再牽累祝九爺。」
「好,我會送你一些盤纏,你路上好走。」
「謝謝,我不需要。」悅眉有她的傲骨,說走就走,絕再不牽扯其它。「另外我欠你的醫藥費、食宿費、旅費,我再想辦法還你。」
「不用了。」祝和暢淡淡地道:「你養好身子再說。」
真是一個很不可愛的姑娘啊。無論是誰和她說話,就好像拿雪往身上堆,心腸也會跟著冷硬起來,也莫怪雲世斌會移情別戀了。
留她在祝府,是因為她傷重未癒、身體衰弱,嬸兒見了她就心疼不已,堅持親自照顧,不然他大可送她住在外頭,雇個老媽子就成了。
也許雲世斌還是愛她的吧,不然怎會跑了那麼多趟祝府想接她回去?她不見他,他就在房門外徘徊,不時仰天歎息,失魂落魄似地。
「九爺,外頭有人要找悅眉。」祝添忽忙跑過來喊人。
「是雲世斌嗎?」
「不是,是吳文彩。」祝添雙手一張。「他帶來這麼大的禮呀。」
「他是誰?」悅眉本已走向後院,不禁停下腳步。
「他是文彩布莊的大老闆,是董記布莊最大的死對頭啊!」祝福興匆匆地告知,結果立刻遭到九爺一記最大的白眼。
「我去見他。叔兒,請你帶我過去。」悅眉毫不考慮地定向前。
「喂,你等一下!你不能去。」祝和暢一驚而起。
「他找我,不是找你。」悅眉冷冷地回他,自顧自地走掉。
不得了了!祝和暢大步踏出,想要趕在小姑娘之前去見吳老闆,忙揮了揮手,嚷道:「改過大會結束,大家可以回家了。」
哇哈!結束了,這是和記貨行有史以來最短的改過大會啊。
夥計們興奮不已。天色還早呢,不如一起躲到大廳外邊,聽聽接下來京城的布莊將會掀起什麼驚人的滔天大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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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這顆燙手山芋怎麼扔也扔不掉……本以為就要切斷牽連,老死不相往來,如今他競陪她一起滾入火堆裡了?
「哈哈!」祝和暢再怎麼懊惱,仍得擺出一張驚喜笑臉。「吳老爺,你是想請耿姑娘到貴莊染布,不用送我這份大禮吧?」
「我瞧九爺平日喜歡穿灰色衣服,自作主張幫你挑了這款銀灰色的綢布。春天快來了,正好給你裁製春日新衣。」
吳文彩笑臉迎人,指示兩個隨從打開大箱子,露出閃亮的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