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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吏部尚書年事已高,鬚髮盡白,聲音聽來也頗為蒼老。而月海大人則不管怎麼看,都看不出頭髮還烏黑漆亮的他,年紀有可能跟吏部尚書差不多。

  但如果仔細一瞧,便會發現,吏部尚書的皮膚還帶著年輕人才有的彈性和紅潤。有時項少初也會懷疑起這位當朝首輔的實際年齡是否真有外傳的那麼老?

  項少初帶著有趣又好奇地眼光看著眼前這兩名年紀照理說應該都有一大把的前王遺臣,一方面既為兩人的駐顏有術感到驚奇,一方面又為這兩人似友非友、似敵非敵的交情感到新鮮。

  兩人都身穿朝服,只不過首輔的朝服穿得端正不苟,而月海大人的朝眼卻穿得像是披掛似的,很有些漫不經心的江湖味道。

  這兩個個性南轅北轍的人不知是怎麼湊在一起的?其中應有些秘辛吧……

  大約是察覺到被一雙好奇的眼睛注視著,正你往我來,舌鬥得好不精彩的兩名老臣不約而同地轉過身來。

  一個十足嚴肅、一個笑容滿面的看著項少初說:

  「項侍郎,你應該還有事要忙吧?」是吏部尚書。

  呃哦,趕人了。項少初識趣地點點頭。忽然想到最近流傳在這個國家裡的一個傳聞——東陵男風日盛……

  不知為何,他不敢縱容自己再亂想下去。唉唉唉,胡思亂想也是要有節制的,何況他現在還有別的事得煩惱勒。「那麼,兩位大人,我就先告退了。」

  「不送。」兩位大人異口同聲地說。

  項少初微一聳肩,轉過身,踩著沉穩的步伐離開。

  第七章

  借給衛齊嵐的傳令鳥在夜裡飛抵了御賜的侍郎府。

  估計鳥兒飛行的速度,大約是在兩天前傳回來的。

  當時項少初還未入睡,聽到風中有拍翅的聲音,才打開窗子,青色的鳥兒便飛上肩頭,帶來遠在百里外「他」的消息。

  趁著景禾幫忙餵食勞累鳥兒的同時,項少初攤開那紙繫在鳥爪上的紙條。

  只見小小的紙條上赫然寫著兩個大字。

  一見到這兩個字,不知為何,心上像是有一塊大石終於落了地。

  餵食過鳥兒的景禾轉過身來,看見臉上掛著笑意的主子,忍不住問道:「是是好消息嗎?」

  三年多來,鮮少看見主子臉上出現這種絲毫不像一般男子臉上會有的表情。

  而他當然知道這鳥兒是出借給誰,又是誰傳來消息的。畢竟是他親自將這對珍貴的鳥兒送到將軍府去的。

  不知道為何緣故,他竟有些嫉妒……嫉妒起那個男人竟然能夠讓主子為他費神掛心。特別是,主子從來不曾這麼將一個人放在心上過……

  他隱約察覺得出,衛齊嵐和主子之間有一段淵源。但主子守口如瓶,隨侍多年來,從不曾聽主子說過有關衛齊嵐的事。因此即使是他或者是秧兒,也猜不出衛齊嵐在主子過去那如謎團的歲月裡,究竟扮演了什麼角色。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好消息,不過大概跟壞消息沾不上邊。只不知為什麼他會以為我會在乎。」揚了揚唇角,遞出紙條。「替我燒了吧。」

  將紙條遞給景禾時,項少初突然想到,這也是頭一回,衛齊嵐主動傳來音訊。從前的他總是音訊杳然,像一隻飛上天際就消失了的紙鳶。當他背後那個沒有聲音的妻時,他捉不住那條牽繫著他歸來的線。

  也許真如吏部尚書所言,衛齊嵐也變了。

  也或許是因為,從前那個殷殷等待他的人,不是他能停靠的岸。

  若是以前,也許會為這領悟心痛吧。然而,事隔三年了啊,一切都變了。也無法再回頭了。

  傳令鳥是一種體力極佳的鳥類,飛行速度極快,不需要太久的休息。

  猶豫了片刻,項少初道:「禾,備筆墨。」

  景禾點點頭,瞥了眼紙條中的內容,卻不懂為何這兩字就足以使主子微笑。

  在疑惑中,他引火燒去紙條。

  傳書很快變成灰燼,在火光中,那兩個字是——

  平安

  *** *** ***

  兩天前……

  金波江外,金虎駐軍處。

  一連串的命令下達完畢後,所有人都各自領命離開,偌大營帳中僅剩下金隸兒一人。他抽出金虎將軍生前配戴的寶劍,在利刃寒芒中幽幽歎息了一聲:「父親……」

  在早先的商議中,他們已經決定,倘若紫衣將軍來者不善,那麼他們就乾脆先殺了他再群起造反。手中握有十五萬的金家軍,絕對有實力使江山易主,改朝換代。

  由王都統先到江邊觀察情勢,再由侯都統率領一百五十名輕騎繞到對面江岸埋伏,以防衛齊嵐逃脫,釀成大禍。而跟隨副將李輝前去迎接將軍的,自然都帶著兵器,準備隨時出擊。

  一切都已經做好了打算,沒有回頭的餘地了。

  「事情為何會演變到這種地步?父親……」金隸兒悲慟地歎喚著,彷彿真有人能夠回答他。

  「其實事情也可以不用走到這種地步。」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出現在金隸兒身後三呎處。

  年輕將軍倏地一凜,手中寶劍飛快刺出。「是誰?」

  只見對方用劍鞘輕輕擋開那致命的利刃,從暗處走了出來。

  「這話是在問我,還是在問你自己?金家之子金隸兒,或者,我該稱你為北宸國的皇子?」

  金隸兒訝異地瞪大眼睛,看著走出暗影后,身穿紫衣、滿身風塵的高大男子。不用多言,他已經明白這個男人的身份,也明白……

  「你在說什麼,我不懂。」他不能懂,也不想懂。

  紫衣男子毫無提防地走到他面前,將手中未出鞘的寶劍擱在膝上,盤腿坐下。「來,坐,你我先談談。」

  他的語氣溫和,言詞間卻有一種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金隸兒無法拒絕地依樣盤腿坐下。只是仍倔強地道:「如果你是想告訴我,我不是我父親的兒子,那就不必再多說了,紫衣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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