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幸福,」捺下怒氣,向允非不動聲色,微笑寒暄。「老婆小孩打來的?」
「是啊,煩死人了,只會吵著要出去玩,一點都不懂得男人在外打拚的辛苦。」王先生嘖聲道,轉身要走出廁所,卻被揪住後領,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人往後一拖,重重撞上牆。
「既然已婚,為何還報名婚友社?」向允非鉗住他的領口,手勁一收,語氣森冷。
方纔笑臉迎人的陌生人此時卻表情冷冽,活像地獄來的玉面羅剎!王先生嚇得全身冷汗直冒,矮了半個頭的他必須踮著腳才踩得到地,拚命掙扎,卻完全掙不脫他的鉗制。
「不、不干你的事吧……」王先生想吼回去,但對上那雙冷銳的眼,氣勢頓時弱了一半.
向允非強忍著,緊握的右拳才沒朝他揍去。巧因是那麼委屈自己想找一個結婚對象,卻被這種只會用虛擬人生來滿足自我的人渣給破壞。
「你走!別再到婚友社招搖撞騙。」向允非鬆開執握,轉身離去,對方的可悲讓他不屑動手。
王先生撫著被縛痛的喉頭,見他背對毫無防備,掄起拳頭朝他揮去。「媽的!老子泡妞……」話都還沒說完,拳頭就被硬生生截住,他一驚,頓時天旋地轉,整個人往後飛去摔在地上。「啊!」他痛呼,下巴一動,更是痛得哇哇大叫,原來,他是被人一拳揍飛出去的。
向允非走到他面前,單膝蹲下,冷漠如冰的視線看著他,原本叫得呼天搶地的王先生立即噤聲,大氣都不敢喘。
「再敢出現在駱小姐面前,我會讓你後悔加入婚友社。」向允非抑聲道,無形散發的氣勢讓人完全無法違背。
王先生哪還敢說下?點頭如搗蒜,目送他出了廁所,才敢撐坐起身,撫著疼痛的下巴,狼狽離開。
可惡!太久沒揍人都忘了握緊拳頭!甩著瘀傷的手,向允非走回餐廳,看到背對而坐的那抹窈窕背影,壓在胸口的沉凝比指關節的傷還痛。
怎麼那麼久?駱巧因思忖,拿起高腳杯喝了口水,意識到對座有人入座,揚笑抬頭,卻在看到來人的臉時,笑容僵在唇畔。
「他不會回來了。」不等她開口,向允非先說了。「用完餐,我送你回去。」
「發生什麼事?」即使她相信他會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但她想知道。
向允非擰眉衡量,最後,他吁了口長氣。身為當事人的她,有權知道。「他已婚,剛剛是老婆小孩打來的電話。」
駱巧因低垂眼睫,不曾或動的麗容看不出反應。
「別氣餒,可以再請婚友社安排。」她的模樣讓他很擔心,向允非安慰她。
看到他置於桌面的大掌指關節紅腫,她大約猜出發生了什麼事。駱巧因閉上眼,難忍的悲楚泛上心頭。他沒有落井下石,也沒有說他早看出王先生不是個好東西,只是安慰她,要她別氣餒。
她要怎麼一笑置之?在她已經試著敞開心房去接受對方時,卻發現自己錯得離譜?
「你想笑對吧?想說誰叫我不聽你的話,對吧?」對自己的厭惡,讓她管不住口,化為譏誚脫口而出。「是我一意孤行,要不是你發現,說不定我會直到論及婚嫁都還被蒙在鼓裡!」
「我沒這麼想。」向允非眉宇擰起,心疼她的自我攻詰。他知道她只是受到打擊,並不是有心說出那些話。
他的溫柔,愈加映襯出她的不堪!「但我這麼想,可以嗎?你不會懂,你永遠都不會懂!」駱巧因忍不住落下淚,恨自己的悲慘,更恨這樣歇斯底里的自己。
「我是不懂!」她的推拒和她不知為何的執著,讓向允非也火了。「我不懂為何你寧願選擇他,卻不肯要我!我愛你,卻被你視若無物!」
他真的不懂,要怎麼做,他才能讓她明白,不需再尋尋覓覓,不需再跌跌撞撞,他願意傾盡所有心力去呵護她,與她共伴一生?
他愛她?駱巧因淒楚地笑了,覺得心好痛好痛。她有多狼狽不堪?竟讓他同情到要用這句話來安撫她!
「我不需要你!」她用力抹去淚,拿起皮包,踉蹌走出餐廳。
我不需要你!這句話就像是一把匕首,將他刺得體無完膚。
為何不是他?為何她願意攜手白首的人不是他?向允非撫額,長長吐氣,卻吐不散胸中的鬱悶。
買完單走出餐廳,望著滿街的霓虹,仍然沒有解答。
第九章
蜷縮在沙發上,駱巧因看著電視,心思卻完全游離。
昨晚她整夜無眠,而今天一整天,她都沒有心思上班。
是她的錯,對吧?駱巧因低歎口氣,側身躺下,悶悶地將臉埋在抱枕。她不懂,為何自己要口出惡言?她向來不是會亂發脾氣的人,說出那些話,讓她自責好久,直到現在還無法原諒自己。
他一點錯也沒有,錯的是她,因為病急亂投醫,弄得如此狼狽。他不但溫柔地安慰她,甚至說出他愛她來安慰她,她卻用言詞攻擊回去。
駱巧因抱住頭,懊惱不已。
「喵——」
抬起頭,看到NEKO醬躍上沙發,用它肥肥的前掌輕輕撥弄她的頭髮。
「醬……」駱巧因輕喃,將它緊擁入懷。「我該怎麼辦?」
那天接到母親電話後,回到公司,她上內部公告網頁尋找,發現台中目前有一個行政職缺,若她提出申請,請調成功的機率很大。
她一直在猶豫,該不該回去。
父親的身體狀況,若她能就近在旁照顧,至少能在他有生之年多陪他一些時間。回去反倒好,長輩們篩選過的對象,姑且不論個性是否相合,至少在經濟條件、家庭背景上,都無須擔慮。
她告訴自己,還無法決定去留,是因為把希望放在王先生身上。但經過昨晚,對王先生的希望已完全破滅,她還是猶豫。才知道,不管找再多借口,原來自己還是放不開他。即使已不敢奢望,就算沒有見面,她還是想保留和他僅有的交集。若回台中,和他的關聯將完全斷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