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幾回輾轉,顛沛流離,好不容易穩定生活,卻也是很多年後的事情了。裴燁幾乎也忘記自己生命中,還有個她在兒時的回憶裡等待著。
她伸出手,裴燁很自然地回握著,彷彿不需要多加思索,一切又倒回最初,那樣單純而自然。
白水嫣蜷縮著,就像是襁褓中的嬰孩,裴燁拍著她的背,輕柔地哄著她,想要讓她安穩入眠,平穩她的情緒。
「你不要走,好不好?」緊緊抓著他的手,白水嫣還想讓夢再延長久些。「陪我久一些,下回再見到你,不知又是多久以後?」
她總是如此的想念著他,在佛堂裡誦經時,會偷偷想起他,祈禱他平安健康,入睡時常常掛念他,希望能在夢裡相逢……走過裴府舊時宅邸心繫著他,很多很多時候,她的腦海裡總有他的身影徘徊。
「丫頭,以後你想見我,就來見我。」她真的是在做夢,要不然怎會說出這樣的話?裴燁開始埋怨自己,對她實在太過苛刻。
聽到他的低語,白水嫣競忽然嗚咽低泣,累積在心頭多年的情感,找到一個可以宣洩的出口。
「傻丫頭,好端端的怎哭了?」他詫異,很笨拙的抹去她的淚水,安慰的動作顯得很生澀。
明明打滾在女人堆中,可面對女人淚眼汪汪,裴燁可是頭一遭。
「這個夢為何這麼美呢?」白水嫣朝他偎得更近些,裴燁聽了很不捨。「可不可以不要醒來?」
她不加修飾的話語,輕輕滑進裴燁耳裡,讓他心口一窒,呼吸有些不太順暢,他甚至不清楚自己發的究竟是哪門子的顛?
或許是兒時的記憶起了作用,又甚至是她的脆弱讓他心慌意亂,所有一切變得開始不如裴燁所想像。
「你想要夢多久?」最後,他問了一句從來沒想過的話。
「一輩子……」白水嫣喃喃念著,早是累到輕闔上眼,臉頰微微綴著粉嫩色的嫣紅,就是因為在夢中,所以才敢大方表露。
「可能有一天你會遇到心愛的人,到時候,你再也不會冀望我出現你夢裡。」終究丫頭也會長大,這可不是嗎?
才一轉眼間,不過是紮著麻花辮的青澀丫頭,早蛻變成娉婷少女,儘管比起一般女孩兒,她顯得陰陰沉沉、寡言沉默,可嚴格說來,也是清秀佳人。
白水嫣昏昏沉沉,沒聽見他話裡略略感慨的情緒,不一會兒,她落入夢中,握住他的掌心也漸漸鬆開,裴燁卻反手將她握牢。
從前,當他被人欺負時,她老擋在自己前頭像個小母雞一樣保護著他;而今他有危難,她依舊甘願承擔……她沒變,但是最後他變了。
就算現在他變得不再怕事,不再病懨懨的,她還是義無反顧的主動站在自己身前,而他卻在此之前視她為毒蛇猛獸,裴燁感到汗顏。
低首,他將一個如蜻蜓點水的親吻,遺留在她的額心,企圖找尋當年他留在她身上的溫暖,那也是她只准給他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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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一個驚醒,白水嫣瞪大著眼,震驚的翻坐起身,卻忽然一陣暈眩,差點跌回床鋪上,若不是她反應還算機警,只怕栽回床板上,可要疼得頭昏腦脹。
摸摸額心,蒼白的小臉浮現紅艷的飛霞,她怎麼會夢見裴燁吻她的場面?
「唉……」輕聲喟息,自無血色的唇瓣逸出,很是懊惱。
正當她意識還有些渾沌之時,觸到額角旁的傷處,一塊軟布纏住,感到一絲痛感,終於回想起今兒個坊內別號開張,有一票匪類闖入打劫,她也因此而多事捲入風波之中。
直到昏迷之前,她都還見到裴燁氣惱的表情。
白水嫣沮喪得很,笨拙的她,怎樣都討不了他的歡心。若不是有江湖味兩兄弟擋在前頭說情,只怕早就被掃出「瑜珠坊」外流浪去了。
細想至此,本就毫無表情的面容又垮下來,白水嫣只是有想哭的衝動。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赤腳踏下床,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身子骨躺得發酸,想要好奸舒展四肢。白水嫣披上外衫,離開房門,憑藉外頭一輪皎潔月光,在夜裡自在的行走。
腳底傳來微微刺癢的感觸,小時的她老愛打著赤腳到處亂跑,偶爾還會因為粗心踩到石子劃破皮,當她跑到裴燁面前哭鬧時,每次都要他安撫她,才止住淚水。
每當回想起從前,白水嫣毫無生動表情的臉蛋,才會有微微牽動嘴角的笑容。
她一路逛著、晃著,這一兩個月為了不增添江湖味兄弟的困擾,也不願讓裴燁撞見自己而感到不悅,白水嫣都選在夜晚離開房門散心,可能看看月色、賞賞夜間綻放的花朵,又甚至吹吹涼意襲人的清風。
走到每回夜裡一定徘徊流連的涼亭,白水嫣想瞧瞧池塘裡優遊的錦鯉,卻在亭外見到挺拔的身形,佇立在夜色之中。
只消一眼,她就認出是裴燁的身影。
夜涼如水,而他卻末睡。白水嫣躊躇下前,兩腳似乎被釘在原地,退也不得、進也不是,深怕一個不留意,又讓他板起面孔。
望著他的背影,白水嫣感到陌生,曾經他們擁有好多美好的記憶,也密不可分過,總以為這樣的維持會到天長地久,而她也真認定這輩子只願心底有他。
直到分離,然後相遇,漫長的時歲已悠然而過,再度留在掌心裡的還剩什麼?叫能他們曾經被命運的紅線纏繞在一起過,最後也因為宿命不再緊緊維繫。
這些道理白水嫣都懂,在焚香誦經,潛心禮佛的這些年頭裡,她還是多半為不知身在何處的他祈禱平安。
或許菩薩見她可憐,終究讓她見著了他,白水嫣也再度發現這些年來,還是掛念著他,縱然他詫異她已改變,又甚至不認得她,但她仍舊喜歡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