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付!」牙關緊咬,他橫睨了邢傷隨一眼,但見到他眼中的戲謔,卻是恨不起來。
「爽快!」豪氣地拍了拍慕撼城的肩頭,他笑了。
那笑帶著一絲絲的蒼涼。
他很清楚,他與慕撼城這個兄弟怕是沒得當了。
從今而後,這世間便再無他能牽掛在心頭的人了。
走之前,他活像是惡煞似的瞪著那早因為他的氣息而害怕得直打顫的古夫人,掌一揚,運了十足十的勁,他一掌拍上她的天靈蓋。
「你……」沒想到好友會在他面前殺人,慕撼城想要出手救人卻已是來不及,他忍不住的開口問道:「真有那麼恨嗎?」
轉頭,再看向他,邢傷隨的眸中已無愛憎,他只是淡淡的說:「從今而後,古邢兩家再無仇恨。」
*** *** ***
緲縹無際,感覺她就像是一縷無主的孤魂,東飄西蕩的,總找不到定處。
她想睜眼,卻覺得無力。
想要就此沉睡不起,偏偏又有個聲音不斷在她耳際嘟噥著,吵得她心神不寧。
是誰?!
所有的古家人不是都已經死了嗎?
既然如此,又還會有誰在乎她究竟會不會醒來呢?
古月奴不解,心中的好奇隨著那低沉的嗓音益發加深,終於,她試著睜開眼眸。
隨著她的努力,那不斷滲入意識的疼痛卻也讓她幾乎想放棄,可有人不許,硬是想用聲音喚回她的神智。
終於,或許是嫌吵吧,古月奴終於奮力地張開眸子,想要讓那聲音不要再吵了。
一張眼,便望進兩泓深幽的黑潭,她微怔。他怎麼會在這?
這兒是杭州,應該在京城的他怎麼會來呢?向來避她唯恐不及的他,不好好待在京城,跑來這兒做啥?
就這麼一怔,暈過去前的所有不堪記憶一點一滴的回籠。
眸中的疑惑漸漸被冰冷所取代,古月奴靜靜地望著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似的。
昔日的晶亮神采已不復見。
「妳好些了嗎?」不是沒有看到她眸中的冰冷,但慕撼城仍緩著語氣,關心的問。
望著他臉上那關心的神情,古月奴只覺得噁心,又是一陣的氣血上湧。
「妳……」他沒有忽略她的不適,手一伸想要扶住她,卻被她用力地拍開。
「我娘呢?」她想起這世上僅存的血緣至親。
緊盯著她,他不語,似是在盤算著要怎麼說才能讓她接受,可他話都還沒有出口,她的情緒已經先激動起來。
「你們是不是傷害我娘了?」想到邢傷隨在瞪著娘親時那眼中的憎恨,她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充斥著陣陣不祥的預感。
唉,瞧她那激動的模樣,終究是不能說實話吧!
「妳娘沒事。」
即使是謊言,但他語氣堅定,容不得任何人質疑。
「真的嗎?」因為他的話,古月奴的心情稍稍穩定下來,微微仰首,醒來後第一次正眼瞧著他。
「真的。」更肯定的答案讓她的心稍安了些,原本了無生氣的眼神也有了光彩。「我要見我娘。」
「妳娘她……」不是沒想過她一醒來就會找娘,可除了他娘的屍首,他什麼也不能給她。
「她被傷隨帶走了。」他只能這麼說了。
不能還給她一個活生生的娘,只好讓她找不著,否則他真怕她會承受不住這接二連三的打擊。
「什麼?!」想起邢傷隨眸中的恨意和狠戾,她整個人慌了。
「妳先別急!」
他好心安慰,卻讓她怒火驟生。她那失了神智的娘落在邢傷隨的手中,他竟然還要她別急?
痛不是在他身上,他當然不會急啊!
「你們究竟要怎麼樣?」在她眼底,慕撼城和邢傷隨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她雖滿懷恨意卻也只能任他們宰割。
「我……」他怎會看不見她眼底的恨呢?
不該在意的,可是心卻再次揪痛起來。
本來,那眸光中有的儘是讓人無法招架的熱情,如今卻冷得像冰,甚至還有一股很深很重的防備。
這樣子的她讓人心疼,也讓人忍不住地想要將她緊緊的擁入懷中。
而他也的確這麼做了,可卻被她冷冷的推開。「快說!」
她催促著。若是以往看到他這種心疼她的神情,她一定很高興,可如今那股心疼在她看來,不過是一派的虛情假意。
「我沒有要怎麼樣,我只是希望從今以後,妳能在慕府無憂無慮的生活下去。」
「那個姓邢的不是要我去當他的丫鬟嗎?」柳眉倏地揚起,恨讓她的眸光變得犀利。
與其待在慕府,她更想待在邢傷隨的身邊,唯有這樣,她才能找機會為家人報仇,更何況現在只消看到慕撼城,她就忍不住的恨。
「我不會讓他帶走妳的。」
「你沒資格留下我。」她死也不想留在看得到他的地方,她恨他。
「我要妳留下!」他態度強硬的說道。
不是不知道她的想法,可他又怎能眼睜睜看著她一個人孤苦無依地流落在外。
再說,他也不能真讓她找著邢傷隨,否則她娘已死之事就再也瞞不住了。
「你憑什麼?」
「憑妳還得靠我才能確保妳娘的性命。」向來不喜歡威脅別人,可她眸中的執拗讓他很清楚,此時此刻要讓她聽話,只有威脅一途。
她的愛憎是那麼的分明,他甚至可以清楚感覺到她滿腔的恨意。
但她恨什麼呢?
或許他知情不報,然而古家滅亡本就是定數,當邢傷隨決定要這麼做的時候,古家已經沒有逃脫的可能了。
「你……卑鄙!」銀牙緊咬,古月奴伸手用力地甩了他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響起,原本氣憤的人愣住了,她怔怔地瞧著他的頰畔逐漸浮現出一個紅色掌印,那掌印鮮明得彷彿就要跳出來似的。
他應該暴跳如雷,跳起來掐住她的脖子,為了這樣的污辱。
可他什麼都沒做,只用他那雙闈黑的眸子直勾勾地鎖著她。
「你沒資格主宰我的人生。」挺直雙肩,她不願示弱地回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