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奈他再怎麼慇勤勸誘,汪笙總是笑語推辭,不斷地找話題聊,而且不時瞄著腕表。
「我真的該走了。」十分鐘後,她非常仁至義盡地說道。
陸先生也是頻頻望向鐘,神色焦慮,一聽此言,不免急了起來。「可以再多等一下嗎……」
突地,門鈴響起,他眼睛為之一亮,立刻過去開門,而一開口就是埋怨,「你們不是從不遲到的嗎?」
「今天只有我一個人,所以比較慢。」
汪笙才剛起身,乍聞熟悉的聲音,回頭就見一綠色長圍裙進入屋子。
魏胥列?!
汪笙錯愕地瞪大眼,看著他捧了一大束紅玫瑰根據送花經驗,那是一百零一朵。
「汪小姐,有人托我們送花給你。」相較於玫瑰新鮮的艷紅,魏胥列的臉則僵硬得恍如剛自冷凍櫃出來般冰冷,聲音也異常生硬。
「他要轉達的話是:『也許我年紀大你很多,也許你不想跟個妻子過世、還有個兒子的男人有牽扯,但我是真心的,請你給我一次機會好好表達我的真心。』」
這──這不就是他們「矩陣花屋」的代客送花服務嗎?
汪笙愕然張著嘴,終於知道她被堅持挽留的原因。
陸先生滿意地看著家教老師臉蛋逐漸染上紅霞。
果然,年輕女孩就愛這一套,雖然他年紀大了些,又結過婚,對她來說不是很適合的對象,但只要有心,必定能打動她的!
可是這送花的,臉色真難看。他是叫他來求愛,又不是來送葬。
「另外他有一首歌要送給你。」魏胥列仍抱著花束,垂眼注視慢慢走到面前的汪笙,輕輕唱出──
「聽見星星歎息用寂寞的語氣
告訴不眠的雲是否放棄日夜追尋風的動靜
心事不停變成臉頰的淚滴
你始終沒留意我特別在乎你
你卻像風一般左顧右盼而行
全世界只有你不懂我愛你我給的不只是好朋友而已
每個欲言又止淺淺笑容裡難道你沒發現我渴望訊息
我應該如何讓你知道我愛你連星星都知道我心中秘密
今夜在你窗前下的一場雨是我暗示你我有多委屈」
緩慢的曲調,層層堆累的情感,終化為高昂的音符,再緩緩沉落,融在他深沉的黑眸中。
不是敷衍了事,是真正在唱一首情歌。
而後遞上一百零一朵紅玫瑰,他微微一笑,不改平日的嘲弄笑法。
汪笙不能自抑地,眼中泛著水霧,「你……做什麼……」
為什麼是這個時候?她要離開矩陣了呀,一大把花、一首歌,害她不禁有些動搖。
一百零一朵,那花語是……
「我這回是很用心地唱。」他逐漸斂住嘲弄神色,眸中唯有認真。
汪笙輕笑,低頭掩飾快要掉下的唳水,「原來你之前都不用心,真是缺乏敬業精神。」
「要不是有人唱歌比烏鴉還難聽,我原本是不用開口的。」
「誰是烏鴉?!」汪笙一拳就要打過去,注意到旁邊陸先生錯愕的表情,這才想到魏胥列是「工作在身」。
她將花遞給陸先生,歉然一笑,「抱歉,我不能收。」
語畢,她便與魏胥列一同離去。
「爸,老師為什麼走了?」大門甫關上,一直躲在樓梯間偷看的男孩急忙衝了下來。
「我不知道。」陸先生抱著那一大束玫瑰花,怎麼也想不透那兩人交換的眼神,喃喃自語著,「奇怪,我不是叫他唱這首歌啊……」
「妳要搬回家?」
「可能這兩天吧。」汪笙踢著腳下的石頭,走在魏胥列右側,故意落後以避免和他接觸。「我本來就是想試試看一個人住外面的感覺怎麼樣,現在……差不多應該回去了。」
「嫌房間太小?」
「不不,是因為我很想念我的狗。」唉,理由不是很有說服力。
「不過是隻狗。」魏胥列輕哼。
「喂,我可沒有看不起你的貓!」汪笙叫著,跑到他旁邊──才能瞪他。
「為了一隻狗,你就要搬回家?」
果然騙不了他。她心虛地轉開頭,「呃,其實是因為我爸媽很想我,叫我搬回家裡。」
「你都幾歲了,人家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難道都沒有自己的意見?」
汪笙啞口無言,喪氣地轉過頭,「總之我必須回去。」
「為了你的狗和你父母以外的原因吧?」
只能點頭。汪笙真恨他抽絲剝繭的功力,更怕他比以往深沉的眼眸,那讓她有種快要無所遁形的錯覺。
他沉默了下,「妳真的非走不可?」
「是啊……」聽那語氣,她可以偷偷將它想成是惆悵嗎?他捨不得她走嗎?
「那記得把房租付清再走。你這個月雖然只住了十幾天,但是房租還是必須比照一個月……」
「魏胥列!」她肝火直線上升,「你就只想到錢嗎?!」
「我比較喜歡聽你叫我魏大哥。」他掏掏耳朵。
「哥你的頭啦!滿腦子都是錢,一點人情味都沒有!」不該指望他的,她真是個笨蛋!鼻間微微泛酸,果然是越早走越好,反正他根本不在意她……
「錢這種傷感情的事當然是越早講明白越好,你自己也說錢很重要……有車!」
他伸手要將她拉到內側,卻被躲開,她自行避過了疾駛而來的白色轎車。
可下一秒,他眼尖地看見後面還跟著一輛機車,再次拉她,汪笙卻見了他伸出的手就往後退──
「喂,有車啊……」他剛叫出口,可機車己然呼嘯而過,撞到她左半邊身子。
汪笙驚呼一聲,重心不穩地摔倒在地。
「有受傷嗎?」魏胥列急忙想拉她起來,她又往後一縮。
「我沒事。」她試著站起,腳踝卻傳來一陣劇痛,似乎扭傷了。
既然對她的離開毫無惋惜,又何必在此刻表露關心的情緒?
他可知道在戲謔之外偶然的溫柔,會令她多麼抨然卻又痛苦?
而他的體質形成了一道讓彼此永遠也無法跨越的鴻溝,加上那夜看見朱諦琳竟能毫無顧忌地親近他,她有多絕望,他可曾想過?
魏胥列蹲下身,瞧著她努力了半天還是站不起來,伸手欲扶,仍然被她躲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