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純戀室溫26度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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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停下步,背對她說:「有什麼話,等晚上殷殷睡著再說,我不想在殷殷面前談。」

  什麼?他說的分明是中文,怎話入了她耳,成了難懂的火星文?

  「不要。」

  她何必跟他談、何必等殷殷睡著再說?只要她高興,搶過行李箱,誰能限制她的自由?他以為自己是希特勒還是秦始皇?死啦死啦,獨裁者早死了幾千幾百年,這是個民主制度盛行的時代。

  紀亞右手被女孩握住,她還想用不靈活的左手搶回身家財產。不是誇張語法,那裡面的確是她的全部家當——十萬塊現金和存有數百萬的存款簿和印章。

  他的動作快她一著,在她的手幾乎觸到行李同時,他已將行李扔進後車廂、關上。

  他……綁架她的錢?

  「媽媽快上車,我們回家囉,你跟爸爸坐前面,我坐後面。」

  說著,殷殷一溜煙,鑽進後座,砰地,門關上,骨碌碌的靈活大眼在車窗裡望她。

  她不動,和男人僵持,照理說,她要害怕這種眼神,畢竟他比自己高大許多。但她仰高下巴,不妥協。

  「媽媽,快一點啦!」殷殷在車內嚷道。

  她板起臉孔,對男人說:「我們必須談談——現在。」

  男人沒回答,殷殷先說:「媽媽快上車,殷殷肚子好餓。」

  「我不走。」喉嚨著了火,她定在原地。

  男人看她,鄙夷一笑,「隨你。」

  他坐進駕駛座,砰地,關上車門,俐落發動車子,三秒鐘,他……把車子開走,連同她的財產一併……

  *** *** ***

  山路只有一個方向,往前往前再往前,沒有分歧道路,只有看不到底的小道。

  紀亞走得汗水淋漓,雖是春季,大量運動還是熱得讓人受不了,幸而,道邊的大樹提供了些許蔭涼。

  她可以打電話報警,把抄下的車牌號碼交給警察,由他們出頭,她敢肯定,這絕對是今年最新式的詐騙手法。

  食指在手機鍵上遲疑,走幾步,放棄,她把手機丟回包包裡。

  殷殷的哭聲在她耳邊迴盪,她沒忘記車子駛去時,後窗,殷殷跪在後座,拚命招手。

  她又哭了嗎?她是不是哭得更嚴重?

  殷殷不是她的小孩,但她的哭聲教人難受,紀亞說不上來為什麼。

  紀亞不確定這種感覺成分,但她肯定自己喜歡殷殷,至於那個男人……該怎麼解釋?他高大、威嚴,他的氣勢教人畏懼,明明是不可一世的男性,她卻在他身上讀到孤寂。

  沒道理,他是個好看男人,誰能抵擋他的魅力?這種男人無權寂寞,偏偏他的寂寞,盡入她眼底,深刻……

  繼續走,喘兩口氣,她再往前,雙腳酸得厲害。長年坐辦公椅,體能相對變差,她相信自己是肉雞,但沒想過「肉」得這麼嚴重,看看手錶指針,她不過步行半個小時,便有了休克感。

  靠上道旁樹幹,很渴,紀亞舔舔雙唇。

  她確定這裡找不到7-11,買不了礦泉水,而天邊太陽漸漸沉下山頭,快入夜了,若她走不到路的盡頭,或路的盡頭不是男人和女孩的家……今天晚上,她會不會成為野生動物的晚餐?

  「怕什麼?世界最可怕的動物都不怕了,何必怕智商不及你的!」說兩句話,她給自己壯膽。

  沒錯,哪種動物及得上人類的狡獪?身處都市叢林多年,她都能全身而退,這裡……紀亞望望四周,這裡不過是座天然森林,若真的埋屍此地,她相信死因會是缺水或者飢寒交迫,絕不是台灣的野生動物保護做得太好。

  繞過彎道,路邊聖誕紅已殘,冬天腳步漸遠,喬木褪下黃衣換上綠衫,她……

  興奮?不,用興奮作形容會讓自己生氣,但紀亞的確興奮到不行。

  因為巨人父親、公主女兒就站在前方一百公尺處!

  車停路旁,爸爸把女孩抱在身上,從紀亞的角度看過去,很明顯,殷殷在哭泣,而他——正對女兒軟聲細語。

  他也有溫柔的一面?真教人吃驚,原以為他只有一號面目,原以為他拉皮過度,臉皮緊繃得扯不出表情,可是……真訝異……

  要不要往前?

  當然要,她還要質問他,為什麼當搶匪,難道不曉得身為父親,身教比言教更重要?她要指著他,怒氣衝天,逼著他歸還她的財產,即使她的喉嚨還是痛得讓人想撞牆。

  用力踱步,用力讓高跟鞋踩出威勢,無奈,這裡是山區不是她的辦公室,踩不出喀喀聲響,以壯大聲勢。

  挺胸抬頭,她提起進會議室前的自信表情。她來了,看著吧,她不是小可憐,不會任人宰割,她是在人吃人的社會,獨立奮鬥多年的余紀亞。

  殷殷先發現她,掙著腿,她從爸爸身上滑下來,搶到紀亞身邊,又一次,奔至她身前;又一次,緊抱她的腰。

  「爸爸說媽媽會跟上來,太棒了,媽媽真的來了!」她哭得很厲害,淚水在她的套裝上製造混亂,這孩子……老引得她不捨……

  威勢不見、怒氣衝天消失,連原本存檔在腦海裡,一大堆想吼人的話,全教小女孩的淚水收拾去。

  紀亞用眼尾餘光瞄他,他一樣酷、一樣冷、一樣像北極冰層般難融解,若有前世今生,她保證,他前輩子肯定是阿拉斯加人。

  妹妹,為什麼叫我媽媽?我很像你媽媽?彎身,紀亞打算問殷殷,但是她未出聲,男人先走來,出口的音調,約莫零下8℃。

  「你決定和我們回去了?」

  她看女孩一眼,臉上猶豫,但下秒鐘,紀亞堅定心意。

  不跟!她只要拿回行李,然後找到飯店,睡個舒服覺,明天天亮,尋訪素未謀面的親人。

  男人開口,又是一次的零下8℃。

  「想清楚,這回我不會把車子停在半路,等你上車。」

  很好,一句話,他擊中她的弱點。

  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苦頭,她吃夠了,雖然台灣的野生動物保育做得不怎樣,她也不敢拍胸脯大聲保證,野生動物全數躺進山產店。何況,坐一天車、走過大半鐘頭,她實在累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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