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路德的聲音響起,喚回亞瑟的心神。
亞瑟重整垮下的嘴角,揚起笑迎向路德的注視,「嗯?」
「你似乎心事重重。」路德口氣肯定,看出亞瑟此番前來有事待談,卻猶自掙扎著。
「是的。」亞瑟狼狽一笑。路德果然老練。即使他經過四年的社會經驗,學會如何偽裝真實情緒,然而在路德面前,他的四年,只不過像初生的四歲孩童。
「願意談談嗎?」路德起身,亞瑟也跟著起身,陪著他收拾餐盤。
「我……」亞瑟話到了嘴邊又遲疑起來,「我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都是他一個人在亂想,他不敢問蘇也不知道如何問她。他好想好想擁抱親吻她,然而方纔她甩開他欲撫平她眉心的手的舉動,連帶地也甩碎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一點勇氣。
亞瑟·辛克裡,你的名字是懦夫!亞瑟在心中大吼,卻一個字也吐不出口。
「跟蘇有關嗎?」路德的口吻像是觀察了亞瑟許久。
亞瑟挫敗一笑,點點頭。
路德見狀歎口氣,「其實我有件事一直未曾告訴你。」
「嗯?」亞瑟將清空食物的餐盤放進洗碗機內,啟動。
「不過在告訴你之前,我得確定一件事。」路德抽了張紙巾給他。
「請說。」看出路德的嚴肅,亞瑟不由自主的跟著嚴肅起來。
「你愛蘇嗎?」
亞瑟笑了笑,「愛。」
「有多愛?即使她一輩子都不可能愛你,你還是愛她嗎?」
「對。」亞瑟迎上路德的眼,堅定不移的回答。「但是,如果她不愛我,我會放她走,不會強留她。這次我來就是想跟她說這件事……」
路德沉默半晌,笑了。「我猜也是。」
「啊?」亞瑟微愕。
他不知道他對蘇的情意與遲疑明顯到連路德也看出來了。
唉,有什麼用呢?蘇根本對他的情意沒半點反應。
「來吧,孩子,我們到書房去談。」路德攬住亞瑟的肩,兩人一道往二樓去。
「路德……」亞瑟不知該怎麼說,心上沉重的壓力壓得他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我們慢慢談。」路德阻止亞瑟,將他帶進書房。
當亞瑟聽到書房門在身後合上的輕響,後腦一麻,只覺那是死刑犯行刑時的死亡槍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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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路德坐進他的大搖椅,要亞瑟隨意挑個位置坐下。
亞瑟點點頭,環視書房,最後在路德面前的一張單人布面沙發坐下。
「你跟蘇一樣。」
「嗯?」亞瑟聽到蘇的名字,心漏跳一拍。
「都會挑那個位置坐。」路德笑道。
路德?沃克是一名很好相處的中學教師,教的是數學。
他與蘇一樣有一雙藍眸與一頭酒紅色的發,只是隨著年歲的增長,紅髮微褪成灰。相較於蘇細緻有雀斑的五官,他則顯得粗獷且豪氣,爽朗的性格讓他在校頗得學生喜愛,同事間也相處融洽。
「是嗎?」亞瑟因此而鬆開緊抿的嘴角,大手撫著沙發的扶手,想像著蘇坐在上頭的模樣,不由得笑開了。
「蘇是一個特別的孩子,她跟平常人不太一樣……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發覺到。」路德慈藹地望著亞瑟,聲音低沉柔和。
亞瑟沉默了會兒,「我只知道她不太跟人接觸。」
所以畢業那天她肯停下來看他,他高興得巴不得在身上插上一雙翅膀飛上天去。
「當初蘇說她有未婚夫時,我嚇了一大跳。」
亞瑟聞言笑了。不止路德,他也嚇了一大跳。
「本來我並不同意她訂婚,但是她堅持要跟你訂婚,我只好答應。不過你倒也有心,人雖然在台灣,但三不五時會打電話或寫信,漸漸的,我也覺得你是個不錯的對象。」路德頓了頓,續道:「但我知道我們對你不公平,因為我對你隱瞞了一件事。」
亞瑟聽到這兒,不禁更動坐姿,認真了起來。
「原諒我這個做父親的對女兒的過度保護……但我必須確定你是不是真心的。」路德傾身凝望著亞瑟。「四年了,我看到了你的真心,但我仍不確定你是不是能接受。」
四年,亞瑟人在台灣,天天一通電話與E-mail,一星期一封航空信,由於蘇不接電話也不看信,所以電話與信都由他接手。即使沒見過幾次,天天通電話也會有感情。他欣賞亞瑟的毅力,然而他不知道亞瑟是否能接受蘇的與眾不同。
「接受什麼?」亞瑟嗅到一絲詭異。
「這就得靠你自己去挖掘了。」路德仍不打算告知。「這兩個月你就待在這兒吧,跟蘇好好的相處。畢竟你們並沒有太多時間互相瞭解。」
亞瑟知道路德在考驗他,然而那又如何呢?只要能獲得蘇的青睞,他不介意再多的考驗。
他露出笑容,「好。」
路德笑著拍拍他的肩,「我希望你趁這段時間好好瞭解蘇。不論結果如何,我都會尊重你的決定。」
「我的決定只有一個。」決定權向來在蘇手上。
「希望你得知真相後,仍能像現在一樣肯定。」路德沒有等亞瑟回應,即道:「你的房間就在蘇的隔壁,你去找她幫你整理一下。」
「好。」亞瑟頷首。
「去吧!」路德要他先離開。
亞瑟走出書房,合上門,此時門合上的聲響像是催促的鐘聲,要他快些行動,快些……讓蘇愛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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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瑟敲了敲蘇的房門、此時正好十點整。
等了好一會兒,蘇才來應門。亞瑟發現蘇看見他似乎很訝異,好像今天才第一次見他,但接下來她說的話無疑是一記重捶。
「你不該在這兒。」
「路德要我來找你幫忙。」說服著自己這不算什麼的亞瑟勉強露出個笑容。
「什麼忙?」蘇疑惑的看他一眼。
「未來兩個月,我將會住在你隔壁房裡。」亞瑟深吸口氣,他總覺得蘇身邊的空氣特別稀薄,必須用盡氣力才能自在的說話與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