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句事實,針針見血,宮雪菱話愈說愈溜,陸學季的面孔就愈漲愈紅,說到最後,陸學季那張臉就好像春天的百花一樣萬紫千紅、五彩繽紛,既尷尬又惱怒,想反駁卻擠不出半個字來。
眼看兒子被說得如此不堪,雖然都是事實,但也輪不到宮雪菱來數落,宮如媚老羞成怒,手一抬就想翻桌鬧場大的,先放幾串鞭炮再說……
「夠了,如果在這裡不愉快,你們母子倆還是回驢馬行去過自己的年吧!」
宮孟賢一句話撂下來,宮如媚母子倆馬上閉緊嘴巴,脖子都憋成紫色的了也不敢再開口,於是,大家終於可以平平安安的吃頓飯,要再有人說話也是閒聊一些家常瑣事,沒有人敢再隨意掀起戰火了。
不過,事情還沒完,黃昏時,女婿們該帶著媳婦啟程回家了。
「你等一下,我到庫房去挑些布料回家。」宮雪菱對獨孤笑愚悄聲道。
她的嫁妝全搬回來收在鏢局裡的庫房裡,想要什麼就得回鏢局來取用,不過她都只用到布料,總是獨孤笑愚回來幫她拿。
「菱妹!」
在庫房門口,她被喚住了。
「表姊夫,有事?」
聽宮雪菱對他的稱謂,夏侯嵐嘴角抽搐了一下。「告訴我,菱妹,真是你主動放棄我的嗎?」
「是啊。」
「為什麼?」
宮雪菱聳了一下肩。「大哥應該告訴過你吧?」
夏侯嵐搖搖頭。「我要知道真正的理由,你的理由,我一直以為你是喜歡我的,就如同我喜歡你呀!」
他是不甘心嗎?
「因為你什麼都不會。」
「我不懂。」
宮雪菱歎息。「請問你,除了武功之外,你還會什麼呢?」
她說得很清楚了,但夏侯嵐依然不明白。
「除了武功之外,我還需要會什麼?」
「只要你願意,什麼都可以啊!」宮雪菱誇張的揮揮手。「最起碼,你要會自己照顧自己吧?像我爹和我哥,在家裡有人伺候,但出門在外時,他們還不都得自己照顧自己,舉凡洗衣做飯、補綴衣裳,這些最基本的家務事,雖然不精,至少他們都會。而你呢?」
「我……我……」夏侯嵐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的確是什麼也不會。
宮雪菱深深歎氣。「每次看你帶著僕人出門伺候你吃喝拉撒睡,我就覺得好丟臉,跟你說,你又聽不進去,堅持有僕人伺候,為何要自個兒動手?我倒想問問你,你有手有腳,為何一定要別人來伺候你?擺架子嗎?」
夏侯嵐有點難堪,也有點憤怒。「所以你寧願嫁到農家去過苦日子?」
宮雪菱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
「嗯嗯,還真的是苦日子呢,樣樣事都得自己動手,每天都有幹不完的活兒,洗衣做飯、飼雞喂鴨、清豬舍掃牛捨,農忙時還得下田,眼睛一睜開就累到天黑,連停下來歇口氣的時間都沒有。不過……」
宮雪菱漾開一抹滿足的笑靨。「每一天的生活都很充實,每一日都可以看到自己努力的成果,那種滿足感不是你這種從不動手的人能夠體會到的。還有……」
她的笑容更深。「笑哥啊,他幾乎什麼都會,不管是男人、女人的活兒,他都能夠一肩承擔起來。你懂得那句『什麼都會』的意思嗎?嗯,對了,那句話會讓女人覺得他是一個可以依賴的男人……」
「但他不會武功!」夏侯嵐衝口而出。
「那又如何?」宮雪菱不在意的撇一撇嘴。「天底下不會武功的人可多了,他們還不是照樣活得好好的,要真有需要,我會啊!」
夏侯嵐沉默了一會兒。
「所以,你覺得他比我好?」
「要說實話,對,我覺得笑哥比你好太多了!」宮雪菱重重道:「在我看來,他是一個瞭解生存意義的男人,每天都很認真的努力生活著,而你只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每天都在混日子;年老時,他可以驕傲的大聲說他這一輩子幹了多少活兒、流了多少汗水,而你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因為你這輩子光陰都是虛度的!」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夏侯嵐雙唇緊抿,兩眼死死的瞪住她。
「我說過了,好幾次,但你聽不進去嘛!」
「那也不該偷偷的讓你表姊嫁過來呀!」
偷偷的?
「請等一下!」宮雪菱小心翼翼的瞅著夏侯嵐。「我們不是有派人去詢問你們是否同意這麼做,而你們同意了嗎?」
「沒有!」夏侯嵐憤怒的否認。「我馬上拒絕了,從沒有同意過那種事!」
「啊……」不需要動用到任何一根腦筋,宮雪菱就可以猜到必然是姑姑在暗中搞的鬼,難怪那時候她要搶著派人去通知夏侯家。「但新婚夜,你……」
「我喝醉了,」夏侯嵐忿忿道,無限懊悔。「第二天才知道不是你嫁過來。」
所以想退貨也來不及了,因為他已經開封使用過了。
這回換宮雪菱無言靜默了好半晌。「呃,我很抱歉你被瞞騙在鼓裡,但事實已是如此,表姊肚子裡已有了你的孩子,我也嫁給了笑哥,現在再來追究前因又有何意義呢?」
「不公平!」夏侯嵐憤怒的揮舞雙臂。「我一直以為要娶的人是你吁!」
見他那樣激動、那樣憤慨,好像現時現刻非得把事實扭轉過來不可,宮雪菱不禁有點訝異。
是怎樣,他真有那麼喜歡她嗎?
不,才不是,或許他有一半是喜歡她,但另外一半,他是不甘心被放棄,覺得很沒面子,自尊心受到了傷害。
堂堂夏侯世家的大少爺竟然比不上一個莊稼人,太瞧不起他了!
「可是……可是……表姊比我漂亮嘛!」
「漂亮又如何,她那種任性無賴的言行,我實在受不了!」
「但她已是你的妻子,而且懷有身孕了呀!」宮雪菱無奈道。
夏侯嵐冷哼。「懷有身孕又怎樣,她要是生兒子也就罷了,要是生女兒,我就休了她!」
語畢,他即轉身大步離開,宮雪菱想阻止都來不及,只能怔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