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不想嫁嘛!」
「為什麼?」
宮雪菱欲言又止的瞥一下廚娘,沒有回答。
就算她真的不想嫁人,然而這是姑娘家早晚要走的路,她很明白,也早有心理準備,更何況那是逝去的老太爺早在她三歲時就為她訂下的親事,她更不能拒絕,免得爹爹為難。
可是,她實在放心不下爹爹和兩個哥哥啊!
堂堂鏢局的大小姐,又有一身不錯的武功,她原可輕輕鬆鬆的讓下人來伺候她就行了,但自從娘親過世之後,才十三歲的她就毅然決然的一肩扛起當家主母的職責,督促奴僕整理家務、料理三餐,處理下人們之間的糾紛,隨時注意爹爹和兩位哥哥的需要,過年過節親手為他們縫新衣、做新鞋,還得應付姑姑和兩位表姊妹的任性要求,這些拉拉雜雜的家務瑣事,她都義無反顧的代替過世的娘親承擔起來。
如今她都十七歲,早該嫁人了,但她卻拖著不肯嫁,婚期一延再延,延到未來的公公都開始不滿了,她也不在乎,只因為她擔心沒人能像她這麼貼心的照顧爹爹和兩位哥哥,寧願等到大哥娶了老婆之後再來考慮她自己。
在她的心目中,爹爹和哥哥可比她自個兒更重要。
沒有半個女人在,他們三個大男人在處理繁重的鏢局事務之餘,還有辦法應付這些瑣瑣碎碎的家務雜事嗎?
*** *** ***
傳延數代的宮家鏢局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算小,在江湖上談不上什麼赫赫威望,也沒有驚人的靠山,不過總鏢頭人面廣、關係好,也有那麼一點不大不小的名氣,走鏢在外,少有人擺荊棘條子不讓過,即便是有,面對面攀上幾句話也就過去了,鮮有真正要亮出傢伙來打個你死我活的情況。
不過就在今天,宮家鏢局那一點累積時日,好不容易才叫出來的名聲即將要毀於一旦了,只因為一個就愛說大話,其實只會吃喝嫖賭的敗家小子。
「你你你……你這畜生!」
「舅……舅舅……」
「頭一趟出鏢就出這種天大的岔子,不但醉酒誤事,還糊里糊塗的睡了人家的未婚妻,現在人家叫你拿妹妹賠他,請問你打算如何?」
「我……我……」
練武場內,正在大發雷霆之怒的是宮家鏢局主人宮孟賢,相對的,正在被他狂噴口水的是他的外甥陸學季。
這就是最可恨的地方,闖禍的並不是他的兒子。
如果是的話,他還可以怪自己教子無方,怪兒子頑劣不受教,然後拿木板條子先扁上幾十大板扁成豬頭再說,但偏偏不是,這個平日正事不幹,專會拉嘴皮子說大話的陸學季是他妹妹宮如媚的寶貝獨子,他根本管不了。
每當他看不過去外甥的任性妄為,想多少「教導」幾句,宮如媚就會搶先一步跪到爹娘的牌位前要死要活的嚎啕大哭,責怪爹娘給她找的丈夫太早逝,害她孤兒寡母的老給人家欺負。
人家孟姜女哭倒的是秦始皇的長城,她宮如媚卻想哭倒自己爹娘的牌位,這麼一來,宮孟賢只好再把一肚子火硬吞回肚子裡去悶燒自己。
誰教爹娘的眼光不好,左不挑、右不挑,偏偏挑上那樣一個癆病根子。
為人子者就該承擔起父母的錯,宮孟賢只好任由自己的妹妹沒天沒理的寵溺兒子,結果寵得陸學季更是無法無天,鎮日裡只會招呼他那些酒肉朋友吃喝玩樂招搖過市,要捅出樓子來就推給宮孟賢去頭痛。
到如今,陸學季終於闖出連宮孟賢也沒把握擺得平的禍事來,這下子就算宮如媚在爹娘牌位前活活哭死,他也沒轍。
「說啊,你到底打算如何?難不成真要把你妹妹賠出去?」
「不!我寧死也不嫁!」
「我也不要!」
這兩位很有默契的一起拉喉嚨尖嗓門抗議的是陸學季的妹妹,十九歲的陸佩儀和十七歲的陸佩琴,她們堅決不肯、抵死不嫁,因為陸學季惹上的是武林九大綠林黑幫之一的百曉會。
百曉會表面上是經營驢馬行的大幫大派,其實暗地裡打家劫舍、殺人放火,姦淫擄掠、無惡不作,特別是百曉會會主父子倆,女人一個接一個帶進門,再一個又一個用棺材抬出門,因為他們父子倆都是近似野獸般的虐待狂。
那種丈夫,誰敢嫁?
「叫雪菱嫁過去吧!」宮如媚衝口而出。
「慢著!」不待宮孟賢回應,他的大兒子宮仲卿便憤怒的咆哮過去。「姑姑,那可是你兒子闖的禍,理該由你們陸家的人自己想辦法,為何反倒要叫我無辜的妹妹承擔?」
「而且,姑姑有兩個女兒,」老二宮仲書更憤慨。「我們可只有一個妹妹,憑什麼要我們犧牲唯一的寶貝妹妹?」
宮如媚啞口無言,眼珠子一轉,正待重施故枝再來個重量級的哭天喊地、你死我活,無論如何,她親生的寶貝兒女就是受不得任何委屈,「別人」的孩子就由別人去傷腦筋,不關她的事。
很可惜,她的喉頭才剛開始顫動,還沒來得及表現一下爐火純青的演技,兒子就先她一步吶吶的開了口……
「我……我騙他們說兩個妹妹都已訂親,這個月……呃,就要成親了。」
宮孟賢怔了怔,隨又皺眉,不相信的眼神在外甥身上狐疑的繞過來、繞過去。
「所以他們就算了?」百曉會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陸學季嚥了口唾沫,「我還……還說她們的未婚夫家是海家和夏侯家……」
聰明,松江府海家和寧國府夏侯家都是武林世家,的確不好意,百曉會也不敢輕易得罪,更別提強搶他們的未婚妻,只不過……
「太荒唐了!」宮仲書憤慨激怒的大吼。「寧國府的夏侯家明明是爺爺在小妹三歲時為她訂下的親事,可沒有你們陸家的份,憑什麼隨隨便便兩句話就被你們霸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