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肉丸?」有人取這怪姓名?石天澈蹙攏眉心,語氣有些微不解。
完了,朱若沅拍了拍額,當下斷定這石少主應該已經病入膏肓。鼻不通、耳又背,體力應該也猶如老頭,搞不好連粥也沒法嚥下。
她無奈暗歎,很有耐心地深吸了口氣,卯足身上所有的氣力大喊。「我——姓朱——陶朱公的朱——閨名若沅,甘之若飴的若……」
懶得猜測姑娘大叫的原因,石天澈只感到耳中嗡嗡作響,耳際充斥著她驚人的大嗓門。
他不明白她為何大喊,更加懶得研究她的怪名字。
「我知道了,我不管你是豬肉丸、牛肉丸還是羊肉丸,請你馬上離開。」他眼也沒抬,持平嗓音慢條斯理地下了逐客令。
什麼豬肉丸、牛肉丸、羊肉丸……這傲慢可惡、壞脾氣的病人。
良好修養在瞬間消聲匿跡,朱若沅氣得圓臉生暈,肥嫩嫩的小拳頭有著揍人的渴望與衝動。
「我再說一次,我叫——」
「不用再說了,我知道,豬肉丸姑娘,請你離開!」
朱若沅被石天澈無理的態度氣得直打顫。不疾不徐地走向窗邊,她壓下情緒,以著極度甜美的語調道:「你不可能叫一個為了醫治你的『大夫』離開,除非你不想活了。」
她當然知道自個兒不是大夫,但為了給這無禮的少主一點小小懲罰,她樂得以這個頭銜來壓壓他的銳氣。
病人壞脾氣可以體諒,但若是出言不遜、態度傲慢,這讓她絕對無法忍受。
揚起肥手,她不疾不徐地拉開窗上的竹簾,光線霍地照射入內,將空氣裡的塵埃照得透亮。
石天澈鐵青了臉,因為她無禮的話語、更因為她拉開竹簾的動作,情緒起了波動。「把竹簾拉上!」
「空氣不好,對少主的身體也不好。」
她說得理所當然,語氣不卑不亢,聽在石天澈耳裡卻是說不出的剌耳。
「把竹簾拉上,然後離開!」石天澈瞇起眼睛,語氣因為刺眼的光,顯得格外粗重。
生病後的他宛若夜梟,不喜歡陽光。那光明只會將他枯槁的病容襯得更加死白,讓他更加自慚形穢、更加無法出現在陽光底下。
於是在病癒拖愈重時,他不再渴望徜徉馳騁在陽光下,索性直接將自己鎖在黑暗裡,直至死去。
「天氣挺好的,為什麼不開窗?」朱若沅無視他火爆的語氣與情緒,逕自拉開竹簾後又推開了窗戶。
窗戶才推開,便傳來咚的一聲,她探頭往外,以為撞上什麼東西,卻發現窗外什麼都沒有。
朱若沅無暇顧及其他,因為微冷春風夾著綠單味的清新氣息,在瞬間隨風緩緩灌入室內,帶走了裡頭原本沉鬱、幽冷的氣息,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舒暢。
風的味道裡有著久違的氣息,讓他的心隱隱騷動……
突地,石天澈俊眉微擰,黑眸閃過一抹陰鷙。「關上窗。」
「我不喜歡關窗。」朱若沅回身端起栗子雞粥朝他走去。
石天澈的目光隨著她的身影移動,因為她我行我素的態度而聲色俱厲。「你現在正站在我的地盤上。」
意思是他隨時可以攆她出去嗎?
朱若沅挑眉,語氣也不遑多讓。「你的命在我手上。」她的語氣裡,有著無視於他冷厲惡劣態度的從容自在。
「我的命,不在任何人手上。」石天澈怒氣頓生,胸口隨著他紊亂的鼻息劇烈起伏著。
像足沒聽見他既怒又冷的語氣,朱若沅伸手確定著瓷盅的溫度。「少主想先喝甜湯還是先喝粥,說了這麼多話,你應該渴了吧!」
石天澈額角青筋隱隱抽動著,這胖姑娘顯然不將他的怒氣放在眼裡。登時,說不出的窩囊在俊臉上蔓延,他緊緊握拳,力量卻無法完全穿透十指。
濃濃的沮喪讓他斂眉瞅著自己拳頭,他為自己的束手無策、任人擺佈,感到益發煩躁。
「放心,你只要乖乖聽話,不要亂發脾氣,很快就會生龍活虎,一拳把我打回家的。」朱若沅看穿他心裡的想法,半揶揄地開口。
近看她才發現,這石少主長得可真俊吶!
陰沉沉的臉雖然白皙透明,但濃眉、挺鼻,一雙閃著堅毅光芒的黑眸更讓人無法忽略。
由這幾點看來她可以知道,這個男人不會這麼早死。
他的身形雖然清瘦、雙頰無肉,但罵起人來嗓門夠大、損起人來語句夠溜,光這兩點便足以推翻、否定她之前的推斷。
於是,她圓圓的臉上在瞬間堆起更多的溫柔。「少主,您先喝甜湯,好嗎?」
她相信在她的食膳藥方調養下,他很快就會變得跟大樹一樣強壯,比山上的老虎還威猛。
石天澈冷哼了一聲,半分情面也不給地別開臉。
「難不成你要人喂?」腦中剛閃過這樣的想法,朱若沅心裡就覺得愧疚極了。依他這傲性子,就算嘴巴再賤再壞,也抵不過他已經病了好幾年的事實。
在他身上,朱若沅不斷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心裡升起對他的憐憫,漸漸加深了她想治癒他的渴望。
她一定會以無比的耐心,包容他的傲慢無理與壞脾氣。
「你真的很欠揍。」石天澈重新迎向她的視線,咬牙切齒地想挖掉她那一雙充滿慈悲的柔眸。
他不需要同情,也不要被人同情!
「我看得出來。」她笑容盈盈,拉了張椅子在他床邊坐下。
瞧著她的動作,石天澈的唇抿成了一直線,一雙厲眸落在她身上。「離我遠一點。」
隨著她的貼近他才發現,姑娘並不是因為天氣冷,而把自己包得像顆肉球,而是……她很胖!
胖到足以將繡染腰帛上的纏枝牡丹花,撐得異常碩大。
石天澈暗暗打量著她,他完全無法想像,一個姑娘家怎麼會把自個兒吃得這麼珠圓玉潤。
就連可以給人俏麗修長感覺的高系裙腰,也無法讓她看來纖瘦一點。
「要不你自己乖乖喝完。」似乎已經習慣他難纏的性子,朱若沅聳肩,將湯匙塞進他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