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杯子,換下室內鞋便往外衝。
他已開了門等待。
「失眠啊?要聽我給悅悅講的床邊故事助眠嗎?今天是三隻小豬,歡迎收聽。」進屋後,她打趣地笑問。
「沒,只是有些心煩。」
「煩稿子?還是煩感情事?」不經意碰觸到他泛涼的指尖。「你等等,我去把那壺水果茶拿來。」
「別。」他探手,抓牢了她。「不用,在這裡陪我一下就好。」
「好吧。」將手移向他掌心,傳遞暖意。
他回握,回暖的心房,蕩漾著溫柔。
他坐在陽台的搖椅上,仰頭遙望天際幾顆寥落的星子。
這兩張搖椅,是在她們走入他的生活中之後才擺上去的。夏日的乍後,他常抱著悅悅在這裡乘涼,有時閒來無事,也會搬來一張小几,兩人下棋,或是各看各的書。更多時候,恬馨會準備她拿手的水果茶、鬆餅,一起品嚐下午茶,兩人甚至沒有太多的交談,共同度過無數個寧靜悠閒的午後時光。
「稍早前,妳為什麼生氣?」他被凶得莫名其妙,回來後想了很久,還是搞不懂她在發哪門子的飆。
她坐直身,食指戳他胸口。「你還敢講!當著悅悅的面和女人亂來——」
「我和誰亂來?」他直接打斷,摸不著頭緒。
「那個……相親……沒有嗎?」她誤會了什麼?
「我只是說,餐廳的食物不錯吃,悅悅很喜歡,改天可以一起去。不然妳以為我在說什麼?」
絕倒!
「誰在問你餐廳的食物了,你是去相親,不是去當美食評鑒家,難道你對相親的對象都沒感想嗎?」
「……」他嘴唇動了動。「我只留意到餐廳。」
基本上,他現在連那個相親對像長什麼樣子,都快忘得差不多了,所以當她問起時,他唯一的感想就是餐廳的食物還不錯吃,改天也想帶她去嘗嘗。
他是去亂的吧?哪有人相親還帶「小拖油瓶」,全程也只留意到餐廳如何,真難為人家小姐好風度,沒將食物往他頭上倒。
「梓言,你想結婚了嗎?」不然,幹麼去相親?
他堅定搖頭。「不,我不想。」
「為什麼?」他是自小在破碎家庭長大還是受過感情創傷?有婚姻恐懼症?
靜默了下,他反問:「恬馨,愛情是什麼?」
「你沒愛過?」她想起那通簡訊。果然是對方單相思?
「沒有。」不曾愛過,卻先承受了愛情的瘋狂,以及愛情帶來的傷害。
「愛情——是一個人變成兩個人,你會為那個人笑、為那個人哭、為那個人甜蜜感動、也為那個人心碎哭泣,眼裡只看見他。你的心會變得不是自己的,做什麼事情會先考量到他的需求、會不會傷害到他,追逐著他的身影,把他放在心裡很重要、很重要的位置,時時惦記著,想一輩子都陪著他、和他在一起,只要有他,心就會很暖很暖,聽到他的聲音,就能感到平靜。」
關梓言垂眸,久久不語。
心頭……很重要的位置、很暖很暖的感動,心靈的平靜,是嗎?這樣,就是愛情了嗎?
他,有了這種心情。
他若有所思,定定凝視她。「妳……還愛著他嗎?我指悅悅的父親。」
還愛嗎?她被問住了。
那段往事,被藏在心靈很深很深的地方,曾經有無數個夜裡,因為不堪承載的思念而躲在被子裡偷偷哭泣。自從關梓言出現後,像是冬日裡的一道暖陽,照進那濕冷晦暗的角落,逐漸取代悲傷。
她已經好久、好久,沒有在被子裡哭泣了。
思念,依然有,淡淡地、雋永地化為一彎清泉往心底流,她可以露出真心的笑容了,因為心是暖的,因為在她無助時,總有一雙手牽著她,不多話,只是安安靜靜地陪伴、守護著她和悅悅。
那個人,很重要。
她想,她氣的不是誤會他帶壞悅悅,而是他和另一個女人相親吃飯,他可能將那樣的溫柔給另一個女人的想法令她不開心,她有被拋捨遺棄的感覺。
她很在乎,無庸置疑。
「恬馨?」為何不回答?關梓言無法解讀她臉上複雜深幽的表情。
他想,她可能比他所以為的還要放不開、走不出過去,否則不會連一個問題也無法回答。
第五章
悅悅今天闖禍了,把我列印出來預備要交給出版社的稿子撕得一塌糊塗,然後自知大難臨頭,偷偷把專門拿來「侍候」她的那支「愛的小手」藏起來讓我找不著,又自動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看我,我怎麼打得下手?
一歲八個月的悅悅手勁不小,已經偷偷折斷三支「愛的小手」了。她很聰明,知道那個東西是拿來招待她的小手心的,所以我們特地挑了不易折斷的這支,想看看她還能怎麼辦,結果她連藏「家法」這招都使出來,我真的定哭笑不得。
不過,稍晚她媽媽下班回來知道了這件事,小屁股還是挨了兩掌。這是命中注定的,逃也逃不掉,小悅悅,妳認命吧,我救不了妳了。
*** *** ***
早上,將悅悅送過去給關梓言時,他注意了一下時間。「今天比較晚。」
「睡過頭了。」
「我剛做好早餐,要不要吃一點再去上班?」
「來不及了。」一把將女兒塞給他,匆匆交代一句;「新節目破收視率,部門開慶功宴,今天可能會晚一點回來。」
「嗯,那妳自己回來時小心點,酒別喝太多。」他溫聲交代。
電梯已經來了,她揮了揮手表示知道,一眨眼就不見人影。
他轉身要進屋,電梯門又打開。「差點忘了,這個——給你的。」
前幾天被同事硬拉去幫忙挑選結婚週年紀念要送老公的禮物,當時看到這款限量手錶,就覺得很襯他深邃沉定的氣質,沒猶豫就買了下來,花了她將近半個月的薪水,很肉痛,不過想到他戴起來會有多好看,就產生莫名的滿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