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該停了……」
緣佬也向前望去,無心大師的一席話總悟人於無形。他宛若天人的高深道行,讓人在他身前明顯變得平凡微小。但無心大師從不自恃過高,他樂於在人陷苦思時給予指點。至於能不能一點就通,就要視其智慧根基的高低了。
風雲一跳下馬車,還來不及接下蓬帳內的飄雪,就被前方佇立的兩個身影震愣住了。
「爹……」他的動作也真夠快了,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他們左右,又怎地不告而別,這會兒直接現身在天山,今天正好是陰曆十五。
帳幕一揚,寒飄雪聞言立刻下車一探。這一看把她整個人都嚇壞了,她仿如被冰凍似地僵硬於地,瞪大了驚愣的眸子。
「緣佬……」
「樂人於世心寬廣,緣來四處是人家;風平浪靜塵埃定,火掩氣凝沁人心。」
寒飄雪怔怔地無法言喻,樂人緣佬,竟然就是風火?風雲的父親?未馳城前城主?滅了寒家堡之敵?
她的思緒一片混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他的幫助,他的關注,到底是真心還是陰謀?
她更不敢置信地看著風雲,他早知道緣佬是他爹,為何又瞞著她?
「心靜如山,氣浮如水,不為所動,豁然開朗!」無心大師對錯愕的寒飄雪說道,緩緩反身離去。
不知怎的,寒飄雪的心彷彿在剎那間被融化了,她緊繃的神經也瞬間獲得舒解,甚至感覺到一股溫暖的真氣流貫全身,讓她不至氣血翻騰。
她突地一楞,垂首中看見原來風雲的手正緊握住她的。
緩緩地仰起頭看他,他堅毅的黑眸認真地向她表露絕對的信任!那一股龐大的力量也不斷自他的眼神、他的手心注入她心裡。
「我終於可以把這個交給你了。」緣佬走近她,遞給她一項東西。
寒飄雪震愕一退——那是寒家的傳家之寶,也是寒龍天從不離身,能代表他身份的白玉寶鑒。珍貴的玉面上有自然形成的蓮花圖紋,上頭還刻有寒字,精鑲著紅結,是十分寶貴的稀世珍物。
寒龍天曾說,這白玉寶鑒是歷代寒家傳給長子的寶物。因他膝下無子,所以原打算在飄雪成人時傳給她。
由於擁有這寶物等於擁有寒家堡名利實權,所以一直以來只有繼承者知道此事,而這塊寶玉,也是寒飄雪在幼時爹娘告訴她的典故,今日一見,她震撼的不能自己。
「寒大俠說,把這個交給你,你就知道未馳城並不是仇人,他才要告訴我,你們三姐妹的去處時就斷氣了。」
緣佬將寶玉放進她發顫的手中,娓娓道來。
「十年前,寒家堡、未馳城各佔一方,皆為名門正派。寒大俠打敗了劍魁陸青正後揚名立萬,成立寒家堡,但也得罪了陸派一門。劍魁擁有如日聲望,此人好勝善妒,若要報復怕落人口實,便一直私下打壓寒家堡,而另一方面,劍魁之女陸小凡愛慕吾長子風海。」
風雲一揚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爹,沒想到他那個書獃大哥也有人暗戀呢!他竟然連提都沒提過。
「我記得陸小凡,刁蠻潑辣的可以,原來她喜歡大哥啊?我還以為她暗戀的人是我呢!」
寒飄雪瞪他一眼,表情彷彿在說: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還開玩笑!
「難怪以前大哥一聽到她的名字就躲,一見到她的人就生病。」風雲還是忍不住笑道。
緣佬附和道:「就是這樣,陸家的梁子就和未馳城結下了。」
「難道我在天山學武的時候,那丫頭趁虛而入,想賴上大哥不成?」風雲蹙了蹙眉。
「賴?」緣佬無奈苦笑,「她可是連嫁妝都送到未馳城門口了!結果風海病了二個月,我才有借口推掉這婚事,但也惹毛了陸家大小姐。」
「那跟寒家堡有什麼關係?」風雲可不懂了。
「不堪其擾的寒家堡向劍魁下了許多次警告,而劍魁勢力早不如前,他懷恨在心,加上未馳城也不賣他面子,於是私下綱羅許多黑道份子,尤其是與未馳城及寒家堡有仇的大小幫派,趁寒家堡建堡年慶,戒備鬆散,於夜深之際打著未馳城名號入侵。」
風雲嗤之以鼻地冷哼道:「哼!只有鼠輩才使得出的三流之策。」
「未馳城與寒家堡並無往來,只有互相敬仰彼此大名而已,那夜未馳城的旗幟進攻寒家堡,以眾欺寡,讓寒大俠誤解未馳城妒才之心,看不慣寒家堡樹大招風而採取極端的滅門手段。」
寒飄雪望著手巾的寶玉,一顆晶瑩透明的水珠破碎在玉面上,她的心也跟著被敲痛。
「幸有眼線火速前來未馳城通知,我立刻領軍前去支持,但已遲了一步。所幸,寒大俠在臨死前看見易容的劍魁,而後又見前來援助的我,才知中計。他把這塊玉交給我就去逝了。」風火歎了口氣。
「當夜未馳城殲滅殘餘鼠輩,並深入所有參與此事的幫兇巢穴。黑道一度瓦解,江湖上以為未馳城突發其威,鏟奸除惡,並不知情其真正內幕。解決了兇手,我在寒家堡建立了墓園,並在四處設下機關阻止閒人進出打擾死者。直到三年前,我將未馳城交給風雲,開始遊走江湖四處打探你們的消息,我才慢慢將機關除去,這麼多年也不會有人再到那去了。」
緣佬看著垂首落淚,一言不發的寒飄雪歎道:
「我一直把未能及時趕到救危之事,當做一生最自責的事,化名樂人緣佬在江湖遊走,也是想碰見有緣人,我一直相信,我和你有緣。」
寒飄雪緩緩抬起頭來,順勢而落的淚水,在她頰上劃下一道令人屏息的美麗弧線,她的星眸陷入了極度的悲傷與困惑,甚至是一種失措的無助。
任誰……都會一時不知所措的吧!
「你有選擇信與不信的權利,我就站在你面前,你要報仇,我絕不會躲。」緣佬歎了一門氣,誠懇地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