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像是一種固定的默契,他總挑她剛放學的時候彈奏起鋼琴,今天是德布西的「月光」,她嘴角揚起神秘而得意的微笑。
她曾試過,有回放學後故意晚一點回來,天色都暗了,當她在廚房幫母親忙碌張羅時,聽到鋼琴聲,母親閒話似的叨念,「少爺下午身體不適,午覺睡晚了些,怎麼不多休息一會兒,還彈什麼琴呢?」
但她寧願相信這是一種注定,他們之間有條看不見的線將他們聯繫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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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新白停下彈奏鋼琴的手指,靜靜的喝了口顧嫂端來的熱茶,視線飄向窗外。
夏季的雨把潮濕帶著單味的風送進他的屋子,明知道對他健康不利,可是他卻忍不住貪戀這午後的一點兒安寧。不過,如果他還想多活一些日子,那麼他最好不要做任何可能帶來疾病的行為。
微微的歎息,他收回目光,起身正要關上窗口,不經意下垂的視線看到站在小徑上的昀珊。
「少爺,我回來了!你今天過得還好嗎?」這是她從未說出口,卻很想很想對少爺打的一聲招呼。
他不知道對她而言,他就像是個遙遠的高塔王子,只是偶爾的對視,就能讓她失去所有的心神。
十六歲的她把自己幻想成戲中在窗下佇立的情人,不過,她是羅密歐,而少爺是茱麗葉。
耿新白淡淡回身,關上了窗。
對這傭人的女兒,他常羨慕的看著她輕快的穿過花園,而正散發著青春天真健康的她也讓他嫉妒。
不,羨慕和嫉妒都是多餘的情緒,他需要的是維持平和的心情,讓那顆脆弱的心臟把生命維持到最長最長。
如果,他願意對自己那顆破敗的心誠實一點、勇敢一點,他會發現,他和她之間其實有一條看不見卻聽得見的線,將兩人聯繫在每日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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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功課,昀珊抱著靠枕歪歪扭扭的在床上和朋友講電話。
十六歲是一個很微妙的年紀,高中二年級沒有高三的升學壓力,讓這些女孩子們把心思都轉移到課業之外。
像三班武術很厲害的田梅韻,像一班熱愛睡覺和電玩的席小紗。
或者是對異性的好奇上,比如現在和她講電話的林潔。
「好啦好啦,我不要聽了,追他的人是你,現在兩個人在一起不開心就分手好啦。」
昀珊連續被騷擾四十分鐘,腦子已經被荼毒得一片混亂。
「可是我覺得很矛盾款,當初我明明超級喜歡他的,可是現在看他一點兒感覺也沒。」
「那就分啊,反正你又不喜歡他。」
「但是我覺得捨不得……」
她翻個白眼,終於知道這個女人為什麼會被其他兩個朋友掛電話了。
「好啦,我不管你了,你自個去矛盾吧!」
掛上電話,昀珊看著天花板發呆。
戀愛真的是這麼矛盾和不可理喻嗎?她不明白,但她是懂得愛情的滋味的,有一點點的甜,還有一些苦澀,一天到晚忙於追逐美少年和被美少年追逐的林潔雖然很煩人,可是看到她的情緒那麼誇張的波動著,總讓她覺得有些嚮往,可以大剌剌的愛著一個人真好,不像她……
那張蒼白美麗的臉浮上心頭。
他的十六歲又是什麼樣子?
昀珊把臉埋在抱枕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帶點迷茫的思索著,忽然門外一聲細小的聲音傳來,她靜靜聽了一會兒,然後快速跳下床打開門,小心的踏著走廊上的毛毯,緩慢走向傭人房和客廳連接的門。
「這是這個月少爺的健康報告,少爺的狀況保持得不錯。」
他是耿新白的專屬醫療團隊的其中一位醫生,每個月會來為他做健康檢查。她腦中突地閃過一個這些年都沒想過的問題。奇怪,為什麼耿家這麼有錢卻沒辦法救耿新白的命?
她咬著唇聽媽媽和醫生討論著耿新白下個月的護理內容,內心湧起一股衝動讓她今夜想去冒險。
別墅的二樓是耿新白專屬的領域,包括書房、音樂室、臥室等等,三樓跟四樓是放置醫療設備的區域,有獨立的電梯,而為了能更快速方便的照顧他,顧嫂在二樓有個小小的房間。
客廳裡的兩個人顧著討論沒發現她,昀珊悄悄順著客廳的樓梯上樓。
第一個房間是媽媽的房間,以前她每次想偷偷來二樓探險時,都是在這裡就被母親擰耳朵的大手終結。路過母親房門的時候,她報復性的做了個鬼臉,然後開始探險之旅。
耿家不愧有錢得要命,二樓比她想像的還要大,光腳丫踩在柔軟的地毯上俏無聲息,典雅的壁燈幽幽的為走廊塗上一抹月白色。
昀珊好奇的打量著,前方有一扇虛掩的門,她猶豫了一下,輕輕推開。
這是他的書房,嚇死人的書架一排排的陳列矗立,這些書耿新白不會都看過了吧?!
她忍不住吐了下舌頭,動作小心的走進去關上門。
書架上好多外文書,看得人好暈,她以為高塔上的王子只有鋼琴和玫瑰,想不到還有這麼多書。她順著書架隨意的瀏覽著,時而把書背看起來很漂亮的書抽出來瞄了瞄再放回去。
猝不及防的,一聲細小的敲門聲傳來,緊接著是顧嫂低低的聲音——
「少爺。」
是母親,被發現就慘了!昀珊惶恐的四下張望,尋找躲避的地方。
「少爺,我進來了。」
顧嫂推開門先停頓一下,書房裡靜悄悄的,看起來彷彿空無一人。她很習慣的輕手輕腳走過去,把手裡的東西放在書桌上又同樣安靜的退出去。
見母親離開,昀珊這才鬆了口氣的從書架後爬出來。
「嚇死我了,耳朵差點兒就要被擰成兔子。」母親的手勁是越來越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