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將桌巾扔在一邊,畢少卿含著微笑站了起來,這個時候,台上正在宣佈卓然得到了這幅畫作。
他們兄妹帶著笑容走出宴會廳,不理睬任何人的眼光,不在意其它人的竊竊私語。
是呀,誰都知道「鼎盛」和「品軒」的競爭關係,她知道,卓然更加知道。
所以,她也就明白了。
明白了為什麼有人會突然在她眼前失蹤,會讓她那麼擔心、焦慮。
明白了為何剛才在草地上他的表情那麼冷漠,腳步那麼匆忙。
她更明白,這一次,她是徹底的被人耍了。
*** *** ***
畢少卿在大廳遇到一個客戶,被人纏住並追問了一些問題,他無奈的看了妹妹一眼,畢雨柔則對他點了點頭,逕自走到酒店門口外去等車。
天色略顯黯淡,天氣也變得微涼,她披上了風衣外套,站在酒店門口,抬眼望天。黑色的天幕上掛著幾顆星子,彷彿帶著淡漠的眼看著人世。
旋轉門後又有人走了出來,邊走邊講電話。「……一切都等我回到公司再行處理,我馬上就回來。」
是卓然,她的身體因此略微僵硬了一下。可是下一秒,她很大方地回過頭去,堅定的看著他。「卓先生,你好。」
卓然的臉上掛著驚訝和一抹尷尬,這讓她的嘴角飄起幾絲冷笑。
「畢小姐,你好。」他的聲音裡有種刻意的疏遠,不再帶有過去的溫柔。
她點了點頭,便轉過身去。
他則站到她的身邊,兩人無聲的站立著。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倆等的車居然都沒有開過來。
「耍我是不是件很好玩的事?」她沒有看他,聲音好像從紗幔後傳來,輕柔而飄渺。
卓然沒有移動,也沒有看她。
「以為這樣可以打擊到我,可以打擊到我們集團嗎?你太小看畢家人了,太小看我了。這場競爭,我會付出所有去爭取勝利,不被任何人任何事擊垮。」畢雨柔說完的時候,她的車剛好停在她面前。
她沒有停留,在司機打開車門的剎那,頭也不回的坐上了自己的車。畢少卿在這個時候也走了出來,他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卓然,也看到妹妹已經坐上了車,於是他逕自走過卓然,坐到妹妹身邊。
「沒什麼事吧?」上車以後,他吩咐司機開車,然後轉頭望著妹妹。
「沒事。」畢雨柔的嘴角帶著笑容,她清澈的眼神掃過三哥的臉。「剛才讓你擔心了……以後,我不會再有什麼事。」
「到底怎麼回事?」畢少卿的嘴唇抿成直線,因為雨柔的表情很奇怪。「和你之前提起的男朋友有關係嗎?那個人,你和他到底怎麼樣了?」
「三哥,時間到了,我自然會告訴你和大哥。」她的眼裡掠過堅持,她忍住內心深處強大的波動,此刻的她,除了壓抑,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樣。「現在我只能告訴你,那些都是過去的事了,全部都已經過去了。」
「雨柔,你是畢家的女兒,是我畢少卿的妹妹。我相信你能處理好自己的事,但如果真的無法承受,三哥的肩膀,隨時可以借給你依靠。」畢少卿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咧嘴一笑。
「我知道,三哥你最好了。」畢雨柔撒嬌地將頭靠向了哥哥,多少年沒有這樣做了?不記得、也不想去追究,只知道這一刻,她是多麼需要有個肩膀可以依靠。
她的身體,包括她的心,全都沉在冰河的底部,因為被冰凍著,所以感覺不到疼痛,但那徹骨的寒冷卻侵蝕著五臟六腑,侵蝕著她全部的神經。
閉起眼,淚水沿頰而下。
*** *** ***
現在不是哭泣的時候,不是哀悼、不是絕望、不是悲傷,甚至也不是憤怒的時候。
坐在窗前,畢雨柔看著窗外的朦朧夜色,她用力握緊自己的雙手,用力抗拒著從胸口處傳來的一陣陣疼痛。
她不應該只想到自己,那是她咎由自取。現在要思考的,是整個「鼎盛集團」,該怎麼做才能彌補她所犯下的過錯。
她對於卓然毫無戒心,不但詢問過他一些工作上的意見,還把家裡的情況,她內心的煩惱,甚至公司的機密文件……都告訴了他。
特別是她所主管的化妝品部門,卓然參與了這一次新產品的瓶身和包裝設計,對他們新產品的一切都瞭若指掌,還有她平時不經意透露的資訊……光想到這些,她就全身發抖。
難怪品軒那麼快就推出新產品,也難怪可以直接攻擊他們的弱點。太陽穴上一陣尖銳的疼痛穿越而過,幾乎讓她暈厥過去。
如果可以暈倒,忘記這一切,該有多好……不,不能逃避,越是痛苦的時刻,就越要堅持到底。
要想清楚解決的辦法,她打開電腦,必須做出最新的應對計劃。
可是心好痛,痛得根本無法呼吸。打從一開始,就只是個圈套嗎?在首爾遇到的麻煩,飛機上的巧遇,工作上的合作……現在看來,所有的事都那麼湊巧,如果不是事先安排,怎麼可能會發生?
畢雨柔,你竟然看不出這些圈套和明顯的設計,你白活了二十六年,白在畢家待了二十六年,而自以為比任何人都聰明,還自以為可以看透一切詭計……
她用手扶住了自己疼痛欲裂的額頭,閉起眼,一些不該出現的畫面在眼前飛快閃過。那些都是他的臉、都是他的眼。
「畢雨柔,你真的瘋了,現在還想著他幹什麼?」她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對自己的表現感到異常憤怒,猛地站起來,深吸一口氣。
就在她吸氣的同時,手機的來電音樂把她嚇了一跳,這是她很喜歡的一出日劇配樂,她特地留給最特殊的人作為來電時的音樂。
畢雨柔一把抄起手機,她有點不可置信的看著螢幕上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