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然眼裡的光芒也是熾熱而堅定的。
她被他眼裡的光芒微微震懾住,只能與他對視著。
「可是當時我既沒有想過要欺騙你的感情,也沒有想過要從你這裡套取任何的晴報。」
「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不管你信不信,這是事實。」他又一次提高了聲音。「你聽我把話說完,雖然這個故事也許有點長,這些事原本不應該告訴任何人,但因為我欠了你,其它人可以不知道,你卻不能不知道。」
畢雨柔冷笑了一下,她轉開頭去,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你愛說就說,聽不聽由我。」閉上眼睛,她必須用盡所有的意志才能壓抑住自己的顫抖。其實她一點也不想聽他的解釋,那等於再一次用一把利刀割開她的心,血淋淋的提醒她被人玩弄和欺騙的事實。
「許多我的事,你們應該都調查過了,我的母親雖然是應家的長媳,卻因為我的爺爺不喜歡她,在結婚三年後就和我父親離婚。她帶著不到一歲的我離開!你知道原因是什麼嗎?應家不要他們的長孫!理由是他們懷疑我的母親和傭人有染,懷疑我不是我爸的親生兒子。」卓然又點了一根煙,他沒有抽,只是任憑煙草燃燒著。
畢雨柔閉起的眼睛突然張開,她沒有想到他告訴她的居然是這些事。
「三十年來,應家沒有人來找過我們母子,而我卻從十歲那年起,就知道這一切。我的母親要求我向他們復仇,向趕走我們母子、是非不分的應國正報仇。」應國正就是他的爺爺,「品軒企業」的主席。
畢雨柔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她緩緩地回過頭來,愣愣的望著他。「我不懂,那麼你……」
「要向他們報仇談何容易?即使我台大研究所畢業,即使我進入了一流的公司工作,可是想要接近應國正,甚至打倒他,對我來說,還是有著很大的難度。」卓然的眼神帶著一種混沌的光芒,直直地落在她的臉上。「後來在首爾遇到了你,我知道能夠與『品軒』抗衡的財團,只有『鼎盛』。」
她不自覺的屏住呼吸,微張開嘴唇。「這麼說,你接近我是為了要向應國正報仇?可是你現在……」她覺得自己有些糊塗了,他現在的所作所為怎麼看都不是向應國正報仇,難道又是一個針對她的陰謀嗎?
「從我知道你身份的那一刻起,動機就開始不良。『鈞天』的老闆是我的大學學長,我拜託他讓我擔任設計部的總監,那也是為了接近你的一步棋子。你打電話給我的那一天,是我上班的第一天。」眼看著香煙就要燒到指間,卓然再度熄滅。
畢雨柔的眼裡閃過一抹悲哀,不管怎麼樣,她還是被他利用了。
「後來的事出乎我意料的順利,你竟然對我毫無戒心,和我調查的結果大相逕庭。」
「你還派人調查我……」她冷笑了一聲,握拳的指關節都被掐得發白。
一種隱忍而痛苦的光芒在卓然的眼裡一閃而逝,他又再次點起一根煙。
「你不要抽了,我討厭這種味道。」畢雨柔從他手裡搶過了那根煙。「原來你有抽煙的習慣,我以前也不知道。」
「這兩個月才養成的習慣。」他沉默了一下,將煙盒扔出窗外。
「繼續說呀。」受不了這突然而來的沉默,她強迫自己開口。「你不是應該要報復應國正的嗎?可是……」她咬了咬嘴唇。「可是在你假裝和我交往的那些日子裡,你卻從來沒有提起過這件事。」
「因為來不及提起,應國正就找到我了。」卓然看著她的眼睛,霎時間變得深邃無比。「我第一次見到母親以外的親人,我的父親早就和應寒揚的母親一起因為交通意外而去世,所以應國正和應寒揚應該算是是我僅剩的親人了吧。」
畢雨柔回視著他那雙深不見庭的眼睛,她可以感覺到他在忍耐著悲傷,情不自禁間,她竟想伸手去安慰他。
原來他有這麼坎坷的身世,即使他現在的口氣那樣輕描淡寫,但是一個在仇恨裡長大的孩子,被自己親生父親懷疑出身的人……他們母子一定受過許多常人無法理解的痛苦和歧視。
卓然不再說下去,他深刻的眼只是靜靜的望著她。他的眼裡閃過許多的感情,可是都被他忍下來了。
他應該知道,現在的他,和眼前這個因為他而變得眼神悲哀的女子,不能夠再有任何的牽扯。
他說出這些故事,是為了給她一個解釋,然後一刀了斷。
「應國正跟我說了很多,他乞求我的原諒,並且求我回去幫助他。畢竟血濃於水,我答應了他的請求,再說,品軒企業繼承人這個位置,真的很誘人。我只要繼承了他的事業,不就是對他最好的報復嗎?」他眼裡的光芒最後只剩下一片漠然與冷酷。
畢雨柔心裡的憐惜被他的口氣打散,她這才發現自己剛才的胡思亂想有多麼可笑。她怎麼可以同情自己的敵人,甚至還想安慰這個曾經傷她這麼深的人!
「所以你就從我的世界裡消失了,因為現在的你不再需要利用我報復他,你反而變成我的敵人。如果我再跟著你,可能就會破壞你的計畫,也會變成你的累贅。而你的身份總有曝光的一天,你也不可能再從我這裡得到什麼有用的情報了。」她釐清了自己的思緒,譏刺的開口。「我明白了,我總算全部都明白了。」
卓然又想點根煙,卻發現煙盒早就被他扔出車外。他繃緊了全身的線條,用最冷酷的聲音說道:「沒錯,你說的很對。當時我也有過掙扎,但最後還是決定離開你永遠的從你的世界裡消失。」
「這真是個好辦法。」她用輕蔑的表情來掩蓋淌血的心情。「你的自私自利也許連我父親都比不上。你知不知道那樣的失蹤是多麼不負責任的事……反正,你本來就不必對我負什麼責任,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