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得找巫循談談,探清他來苗寨的目的為何?
至於兩人早有婚約之事,暫且就成為他心中的秘密。
「正巧!阿循哥也想找爹談談,那爹爹也早點歇著。」雪蝶兒微頷首,未多間,輕斂眉沉思了會兒才轉身離開。
眸光落在女兒身上,雪嘯天的心緒卻再難恢復原有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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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雨初歇,清風掠過杉木的香味,給人一種舒暢的感覺。
「阿循哥!」
霍地,在鳥語啁啾中,一抹清亮的嬌嗓劃破空氣裡的寂靜。
屬於姑娘的嗓音直直闖入耳中,巫循猛一張眼,睡意全消,精神在瞬間抖擻。
他差點忘了,今日有更重要的事得辦。
昨晚他和雪蝶兒一同掉進溪裡,衣物盡濕。
參加「跳月祭」前他沒料到自己會留下,包袱還留在客棧裡,現下他根本無衣物可換洗。
夜又深,他只能將衣物晾在木欄外吹風,光著身子便在她讓出的這間房歇下。
偏偏晨時一場小雨,壞了他的打算,想來他晾在欄外吹風的衣裳,鐵定濕得更透徹。
思緒一回籠,他深怕雪蝶兒會被他一絲不掛的模樣給嚇著。
巫循裹著薄被奔出堂屋前的別緻的小廊,低頭探看,眼底便映入姑娘窈窕的身影,正往木樓頂層走來。
他見狀,連忙揚聲驚間。「你上來做什麼?」
「我想阿循哥的衣裳還沒幹,所以特地到千月家幫你借了套衣褲。」她邊走邊回應,輕盈的腳步伴隨著鈴音。
聽她的聲音節節逼進,巫循的語氣出現難得的慌,只得先退回屋內,行徑猶如見不得人的小賊。「你擱在小廊前就行了。」
「不行!這兒沒漢人的衣裳,我可是走了好長一段路,才到千月家,向苗大哥借了男子的衣物,沒有我幫忙,你是不會穿的。」
巫循懊惱地微蹙眉,思索了半晌才道。「你同我說怎麼穿就好了,真穿錯了,你再幫我。」
「好吧!」雪蝶兒心想,鐵定又是她的阿循哥,守著中原那套男女授受不親的說法,不讓她幫忙。
暗歎了口氣,她聽話地將青色布衣褲,擱在小廊前,一放好便回身坐在上頂層的木梯口,以「口」指點他穿好衣服。
半盞茶過,巫循英姿煥發地出現在雪蝶兒面前。
「怎麼,這麼穿沒錯吧!」
雪蝶兒回過身,滿意地點了點頭,挽著他的手連忙道。「爹爹就要出門巡視,咱們得快點,要不又要拖到晌午了。」
巫循一怔,語氣有掩不住的驚訝。「你同你爹說我的事了?」
她輕輕地搖搖頭,眉間透露著莫可奈何。「他昨兒個就說今天想見你,只是神神秘秘的,好似藏了什麼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
一直以來,爹爹都只把她當還沒長大的小女孩兒。
瞧著姑娘暗自生氣的模樣,巫循唇角浮現些許笑意,瞬間有些明白雪嘯天的想法。
雪蝶兒是苗寨裡最美的花,對這個唯一的掌上明珠,必定是寵愛有加,有了雪凝兒與兄長的前車之監,雪嘯天對他必定心存戒備吧!
「阿循哥,爹爹同你說什麼秘密,你一定要告訴蝶兒,不准瞞我,知道嗎?」她威脅地開口。
巫循語重心長地開口。「有時無知反而是一種幸福,知道嗎?」
因為兄長的死,帶給家裡的衝擊,讓他的想法遠比一般同年的孩子還早熟。
相對的,懂更多,煩惱也更多。
他相信,雪嘯天絕對與他一樣,希望雪蝶兒永遠保有她純真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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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邊說邊聊,腳步未定,雪嘯天杵在主堂前,慢條斯理地理著衣領、袖口的身影便落人兩人眼底。
「爹爹早。」
「寨老。」
厲眸淡瞥了兩人一眼,他轉向女兒。「蝶兒,你先出去。」
語落,他瞥向巫循一身苗家男子的裝扮,心裡頓時百感交集。
眼前的男子正派溫文,俊逸挺拔,是妹子在女兒八歲時,親自為女兒挑選的夫婿……
他該欣慰,偏偏卻擺脫不了妹子為心愛男子殉情而死的遺憾。
「爹爹……」她還想開口,卻被巫循的眼神制止。
柔美溫婉的側顏隱隱染上怒氣,雪蝶兒不好說些什麼,轉身那一瞬的歎息卻讓人無法忽略。
雪嘯天回過神,雙手負於身後,對著巫循端詳的眸光未斂。「我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
「恕晚輩不懂寨老的意思。」
「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麼。」他始料未及的是,巫家竟然等了這麼多年才重回苗寨,而來的……還是與雪蝶兒有婚約的巫循。
這一切的發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既然寨老明白,那晚輩就不多說,還請寨老成全。」揚眉,他黠黑的眸,含著堅定的意志。
「巫公子,你走吧!當年我會把巫勁安排進『努拉懷洞』就表示,我們雪家,已經把他視為苗寨人。」
巫循聞言,伴隨著回憶而來的傷痛,讓他瞬時啞然。
「所有恩怨情仇,在他們離開人世之時,皆落入塵土,何必再讓前塵往事騷擾人心呢?」雪嘯天的嗓音因為沉溺過去,顯得蒼老而悲冷。
好半晌,巫循神情一凝地歎道。「晚輩該感謝您的大量,但依漢人的習俗,我必須帶我二哥的遺骨回家。」
「我不會改變主意的!這裡是苗寨,不是中原,我一天沒允,你就一日進不了『努拉懷洞』。」雪嘯天神色嚴厲地瞅著眼前站得挺拔的男子。
「寨老!」
巫循眉微凜,神情有些錯愕。
他不知來苗寨取回兄長的遺骨會有這麼難。
一瞬間,沉窒的空氣因為兩人同樣沉重的心情,添了無形的重量。
雪嘯天邁開步伐走了出去。
而巫循耳邊似乎迴盪著雪嘯天過分淒悲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