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些事不由自己控制,在因果輪迴中總會出現例外,譬如下凡十四載的仙子們。
「為何不能當真?」他一出聲便恨不得咬掉多事的舌頭,斥責自己竟如此無恥。
但風妒惡實在想知曉她那句「怎能嫁人」是怎麼一回事,難道她信奉某種必須堅守貞操的教派,以至於終生不得婚配,孤寡一生。
她一怔,笑意變淡了,「何謂真,何謂假,人生在世真假難分,你呀!別為我掛心太多,我怕我會還不了。」
不知為什麼,她竟感到落寞。
「不用你還,對你好是我心甘情願,你用不著苦惱。」他笑中帶澀地明白她的拒絕,微微的失落不及忽地揪痛的心難受。
「風二哥……」她的眼蒙上一層霧氣,一時間他的模樣變模糊了。
她好心疼他,若她不是天上仙子,也許……淨水不敢想像也許之後是何種光景,她的身份容不得她多想。
「小淨……」不,以後該喊她淨姑娘,不能再讓她受人非議。
兩人含情脈脈,四目相望,不被允許的情意流轉在眼波之中,誰也不先開口說出隱晦不明的心思,任由縷縷情絲盤根錯結,朦朧如雲中月。
一直遭到冷落的麒麟實在看不下去,他沒見過比他們更蠢的人,明明是吃著窩窩頭配冷豆漿,怎麼會吃出一段不容於世的孽緣?
也該是他出面的時候了,打斷他們互相凝視的眼波,亂麻要快刀斬斷,不然會越理越亂,終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看夠了沒,你們不用吃就飽了是不是?」再看下去把他們的眼珠子都挖出來。
迷霧散去,沉浸在曖昧情潮內的人兒為之清醒。
「阿猛,你吃太多了吧,好歹也留一點給我!」可惡,他一口一個,別人還吃什麼。
誰理她,反正餓不死。心情很糟的神獸用力一瞪,自顧自的不理人。
「風二哥,你看他啦!態度多麼惡劣,平常我們吃的喝的又沒少他一份,他幹麼無情地賞我們冷眼。」哼!心寒呀!枉他們有百年交情。
風妒惡苦笑地自我解嘲,「少吃一點清清腸胃,免得知交故友認不出我們。」
她嘴一噘,不滿地說道:「阿猛,你要是變得像張老爺,我一定拿你去祭天。」
「嗤!」當他是神豬呀!
「你吃我們的份還用鼻孔哼人,你……你小心拉肚子。」而她絕對要見死不救。
不常生氣的淨水說不出重話,這是她最大的限度,詛咒麒麟腹瀉不止。
「拉了讓你聞。」屎。
「你……你……」嗟!他越來越張狂了,獸性難除。
「好了,小淨,別為一粒窩窩頭和人氣惱,再叫一份不就得了。」這兩人真稚氣。
失笑的風妒惡又叫人送上一盤窩窩頭,他特別偏心地放在淨水前面,以背擋住貪吃的獸,不讓他再有機會搶食。
「是他太過分了嘛!吃人嘴軟的道理都不懂,囂張不已……」哼!不跟他計較。
「那是他餓了,我們要體諒前世餓死的人。」他不忘笑諷阿猛來安撫她。
她脫口而出,「阿猛哪有前世,他是神……呃,神灰裡冒出來的。」
麒麟瞪了瞪,像在警告她少犯糊塗,他是神獸一事可是不能向凡人透露。
「小淨,擦擦嘴,別太急。」風妒惡細心地拭去她嘴角渣漬,語多嬌寵。
「我怕他搶嘛!阿猛根本是一頭不知饜足的野獸,他……」砰地一聲,她忽地驚跳,「阿……阿猛,你幹什麼?」
要翻桌子不成?她又沒說錯。
「銀子。」麒麟不多話。
「什麼銀子?」他跟她要錢?
不會吧!她比他還窮,渾身上下搾不出一文錢。
「付帳。」別再說他吃人嘴軟,他不欠人情。
黝黑的手心一翻開,一錠黃澄澄的金子赫然一現,閃爍刺目金光。
「阿猛,財不露白,還有你怎會有這錠金子?」熟知他手頭不寬裕的風妒惡冷聲一問。
「張老爺的財庫。」不拿白不拿,全是不義之財,他取得心安理得。
「什麼,你偷……」淨水摀住驚訝的檀口,壓低聲音,「你居然當小偷?!」
太有趣了,竟然沒找她一起,她一直想嘗試偷偷摸摸是什麼感覺。
「反正也不是他的,拿來一用又何妨,他根本不痛不癢。」說不定連少了幾錠部沒發覺。
「什麼不是他的,你說清楚……」這是……這是……
出自捕頭的本能,風妒惡臉色不悅地低聲責問,他手一揮不意碰到金澄元寶,致使它偏向一邊,露出底部的字跡——
風。
這一眼,他驚得無以復加,雙眸陰鷺地迸出懾人寒光,以指輕撫鑄印其上的字跡,神情極為激動地紅了眼眶,似懷念又似痛苦的表情讓旁人一頭霧水。
幾年了,他都快忘了當年淒厲的哭喊聲,奔走的下人一個個倒下,哀戚哭聲由弱轉微,直到不再有任何聲響,血流到他腳上,怎麼也停不住。
他和大哥奮力地抵抗入侵的賊人,卻因三弟被砍了一刀而分開,他想救倒在血泊中的怒雷,但是身後的魏叔直拉著他往後退,口中不住的道:「來不及了,來不及了,讓他平靜的去吧!風家最少要留下一條子嗣。」
他被帶走了,在那一場血流成河的浩劫之中,他是第一個離開的風家子孫。
「風二哥,發生什麼事?你怎麼全身在發抖。」沒多想的淨水一把抱緊他,以自身溫暖暖和他冰冷四肢。
風妒惡一抬頭,淒迷的雙眼中佈滿昔日傷口的痛楚,深幽得如同一潭死水。「這是我風家所鑄的記號,屬於風家所有。」
他語調中的傷痛竟深沉得令人落淚。
*** *** ***
夜黑風高最適合做什麼?
相信絕大部分的人會沒好氣的回道:「除了上床歇息還能做什麼,難不成做賊。」
沒錯,是賊。
而且還是笨手笨腳的賊,連翻牆也不會的鑽狗洞,暗窗開到一半還會夾到手,梯子搬不動用花盆墊腳,手一揮差點弄倒花瓶,偷偷摸摸的身影竟穿得一身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