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想到此處,突然聽到遠處傳來隆隆的聲響,急促地朝這邊移近。
是馬蹄聲,而且,為數眾多。
婦人與車伕都是臉色一變,向主人望去,而這青衣女子,卻不為所動,依然只是懶懶地喝茶,懶懶地望天。
臨近酒肆,馬蹄聲卻突然消失了。
獨坐的男子眉心一攏,瞬間蓄勢待發。
屋頂突然破開,瓦片「嘩」地摔下,兩道黑影迅捷無比地穿過洞開的屋頂,寒光閃閃的刃尖直指座中的青衣女子!
同時,白光閃動,另有兩人破窗而入,目標是其他二人。
這場變故發生不過是一眨眼的事,眼看著那三人就要血濺當場︱︱
「嘶︱︱」布帛裂開的聲音響起,那年輕車伕與中年婦人一人持劍一人出刀,瞬間格開四柄兵刃,劃破對方身上的衣裳。
那青衣女子仍舊端坐,悠閒無比地喝著清茶,眉毛也不曾動過。
一擊未中,更多的黑衣人湧了進來,加入戰團。
「任未傷!」一個鬍鬚花白的清矍老者提槍喝道:「你往哪裡逃?」
此話一出,座中旁若無人的男子眉峰輕輕一凜。
任未傷,血手林第一刺客任未傷?!
血手林,那是一個訓練頂尖刺客的地方,據傳成員之間並無特別關係,向來各自為政,能在這樣一個散亂的組織中得到第一刺客的公認稱號,此人的劍術已到達甚麼樣的境界可想而知。
而這個劍術驚人的第一刺客,居然會是一個如此清秀閒散、體弱多病的女子?
「逃?」任未傷接過話頭,注視著杯中清澈的茶水,悠然地晃了晃,一派漫不經心的模樣。
「誰說我這叫逃?易莊主,難道你認為我應該留下來作客?你答應,恐怕史門主的家人也不會答應。」
萬沒料到她如此回答,老者當下被激得怒氣衝天。「任未傷,你儘管逞口舌之快,到時候恐怕怎麼死都不知道!」
放下茶杯,任未傷抬直眼,笑得優雅。「奉勸一句,說這句話之前,記得先掂掂自己的份量!」
眉眼間的輕視令老者臉上一時又青又白,惱羞成怒之下,一提槍,衝了過去。
對週遭混亂視若無物的男子慢慢地飲著酒。至誠莊莊主易高?任未傷,惹到這樣的風雲人物來圍剿你,夠招搖。
抬眼,揚眉,面對逼近的槍尖,青衣隨風揚起,輕輕鬆鬆地閃過。眉眼一動,但見那一襲青衣殺入陣中,燦如琉璃的寒光閃過,鮮血飛灑,肢體零落。
「噗!」一具屍體栽了下去,腹間鮮血淋漓,慘不忍睹。
單薄的身影輕輕落下,手中劍斜指地面,暗紅的液體一滴滴地順著晶亮的劍身滑落。
方纔噴灑而出的鮮血濺到臉龐上,襯著她病態蒼白的光潔面容,紅得顯目,白得驚心,唇邊始終未停的淺笑,愈發顯得妖異詭譎。
其餘眾人駭然,屍體上切口深而整齊,顯然是一劍斃命。
眼前看似病弱的男裝女子,悠淡的神色已然沉下,目光詭異狠厲,頰上的鮮血慢慢滑落,陡然間陰狠得如同惡鬼。
「誰還想上?」任未傷微微地笑,眼中殺氣更熾。「你們不是很想知道天傷劍法的破綻麼?不試試?」
兩個僕從退開攻勢,向她靠攏,不管是方才嚴肅的年輕車伕,還是一臉慈愛的婦人,此刻都是殺意沉沉。
任未傷收勢,向前走了幾步,手一揚,滴血的劍尖指向易高,微笑道:「易莊主,你不是說我的天傷劍法沒甚麼可怕的嗎?沒錯,天傷劍法確實有破綻,我可以一個個地告訴你,然後看看你有沒有辦法破我的劍招。」
「你!」這分明不把人看在眼裡的言論,令受人尊崇的易高瞬間變了臉色。「你以為今天是在比武嗎?對你這種人,我何必與你比試?」
「這麼說來,易莊主是甘願認輸了?」話剛說完,她伸手掩嘴,又是一陣輕咳。
「小姐!」
她一揚手。「無妨。」
抬頭懶懶地望著警戒的眾人,手中長劍陡然抬起,身形如電,向前急奔而去。「天傷劍法第一式,滄海桑田,以攻為主,直擊胸口,破綻在右臂。」
兵刃未曾相交,她一擊即走,旋身一轉,劍式又變。「天傷劍法第二式,風雲變色,破綻在肩井穴……」
每出一招,便把破綻說一遍,眾人只覺眼花繚亂,明知她說的每一句都是實言,卻仍不知怎麼破招。而身處其中的易高,更是如此,即使知道她的破綻在哪兒,正要攻去之時,她馬上又以新招相抗,竟是半分便宜也佔不到。
轉眼間,劍法已演示大半,任未傷抽身而出。「天傷劍法第三十六式,也是最後一式,天毀地滅!」她的面容倏然一冷,出語如冰。「沒有破綻!」
易高一驚,正要出擊,卻見她的劍已至眼前,電光石火間,瞳仁中映出她如鬼魅般陰寒凌厲的眼神,瞬間殺意直透胸背,驚駭至極,竟是動彈不得!
眼看著寒冰般凜冽的劍尖就要刺進他的眉心,觀戰的數十人竟然個個手腳冰冷,反應不及。
「叮!」鐵器相擊聲清脆響起,待眾人回神,方才殺氣騰騰有如修羅的青衣女子已笑吟吟地收了攻勢,手中長劍劍尖垂下。而死裡逃生的易高身旁,閃電映出一張年輕而溫淡的臉龐。
任未傷笑了笑,空著的一手負於身後,悠閒地望著他。「俞樓主,你終於還是站出來了。」
圍攻的眾人中,有人看了一會兒,隱約認出那男子,驚呼了一聲:「長天樓的俞驚瀾!」
「甚麼?俞驚瀾?這人就是俞驚瀾?」一時紛紛私語。
百年江湖,八門派、四家族,三莊二堡一樓。
俞驚瀾,便是名列其中的長天樓樓主,獨來獨往正邪難辨的人物,性情陰沉冷厲,卻是江湖上頂尖的高手之一。傳聞俞驚瀾的冰火掌已至化境,至今不曾有敵手,也不知是真是假。
被人識破身份,俞驚瀾全無驚訝,平淡地掃了任未傷一眼。「任姑娘,刺客所為,不過殺人而已,閣下是不是玩心太重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