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紅牌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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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驚瀾雙手負後,靜靜地站著,依然是溫溫淡淡的語調。「我這雙手跟了我二十五年,想砍掉它的人也是無數,可惜沒有人成功過,今日倒是可以看看,血手林第一刺客任未傷的天傷劍法,是不是能把它砍下來。」

  任未傷揚眉一笑,目光悠悠地望入他黝黑的眼眸。「有趣!俞樓主,你果然是我遇見的最有趣的對手。」

  說罷,伸指在閃亮的劍身上一彈,長劍立時龍吟,綿綿不絕。龍吟聲中,她眼眸一瞇,身形如鷹掠起:「動手吧!」

  劍光化水,流月般衝擊而去,目標正是他的胸口!

  俞驚瀾身形未動,眼見她劍尖抵至眼前,才側了一側,右臂如電般探出,握住她的手腕。

  任未傷訝然挑眉,隨即微微一笑,纖細的手臂立時滑開,劍身一沉,又是一道劍光如雪。

  天傷劍法原是以快制敵,任未傷的反應能力又是快中之快,所以,當她將劍法全力使出時,便劍光如網,有如水銀洩地、懸崖飛瀑,只見劍芒不見人。

  而俞驚瀾亦非等閒之輩,輕功更是精絕,一時之間,兩人的身影融為一團,全然分不出誰是誰。

  易高等人心急不已,見他們二人的隨從都是平靜的神色,心中更急。

  百招過後,兩道人影倏然分開。

  俞驚瀾站定,仍是平靜淡然,然而,垂下的右手卻染上了殷紅︱︱一道細細的紅色河流從他寬大的袖口處流出,彙集在指尖,一滴滴地濺到地面上。

  「樓主!」

  他抬起未受傷的左手,阻住了下屬。天傷劍法,果然名不虛傳,他已有數年未曾見血,想不到今日竟然被人傷到了。

  對面的任未傷,劍尖早已垂下,本已病態蒼白的臉龐此刻已成慘白。

  「冰火掌果然名不虛傳,不過只是三分力道,就……咳咳……」她突然嗆住,伸手摀住嘴,皺眉咳嗽。

  「小姐!」婆婆出聲叫道。

  她橫劍,阻住兩個僕從,慢慢放下手,目光飄忽如霧,語似歎息。「那一掌,你可以不必留情。」

  俞驚瀾的眼神未動,平靜地道:「那一劍,你同樣可以殺我。」

  四目相對,她忽然笑了出來,懶懶撥過散至額前的發。「如果今日非死不可,便由你來動手殺我如何?如果最後是死在你手裡,任未傷這一生,也算不枉了。」

  注視著她笑意悠悠的眉眼,聽她這一句出口,對面的男子眸中閃過瞬間的動盪,轉瞬即逝。

  這時,她抬眼望向天外,唇邊淺笑卻是一剎那的黯然。

  大雨瓢潑而下,敲打著泥濘的路面,那一聲聲,他卻覺得像是敲在自己的心上。濕漉漉的空氣中,狂風漸冷,揚起她青衫如雲,黑髮如夜,閃電劈開雨幕,白光映出她臉龐上那飄渺的黯淡。

  然而,在他乍然看去的那一眼,悠閒懶散的笑容下,那女子眉目深深,深得如此悠遠,深得如此寂寞,深得如此──動人。

  第二章

  斜陽脈脈,芳草萋萋,雜草叢生的荒僻官道旁,安靜而蕭索。

  任未傷躺在半人高的雜草之中,想要笑一笑,卻發現根本無法牽起嘴角──連眼皮都已睜不開,又哪有力氣去笑?

  夕陽的光穿過密密的雜草投射下來,此刻已沒有了暖意,卻仍然帶著明媚的氣息,混合著身側綠草泥和土的清香,如此怡人。

  她極其舒緩地吸了一口氣,將那沁人心脾的清香吸入鼻腔,努力令自己清醒──連呼吸都有些困難,這回,是當真逃不過了嗎?

  右手仍然緊緊地握著劍柄,沒有鬆動。

  傷口火辣辣地痛起來,痛到極至,又漸漸失去知覺,她清楚地感覺到生命正從自己體內慢慢地流失,腦中卻仍然固執地留著模糊的感知。

  唉,怎麼會這麼失算呢?想她堂堂血手林第一刺客,一柄天傷劍橫掃武林,現在居然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懸賞而落入這等境地。

  剛剛從長天樓的軍師周斐手上逃脫,竟那麼巧碰上那群獵捕她的「正道人士」,結果自己去了半條命,連一直跟在身邊的十三和婆婆也沒了消息,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怎麼樣了……

  鈴鐺隨風輕響,清脆的聲音遠遠傳來,伴隨著車輪滾過大道的沉重聲響,漸漸接近。

  她模模糊糊地聽著,卻早已沒了力氣出聲叫喊,意識逐漸渙散,她在心中暗自笑忖:呵呵,身死陌路無人聞,這個結局好像……很有趣呢。

  再次有知覺的時候,胸口又痛了起來。她深深地吸氣,想要緩解痛楚,最終卻只能低低呻吟。近來好像愈來愈軟弱,竟然連這一點痛楚都忍受不住。

  昏沉中,神智終於因痛楚與口中苦澀的藥味而慢慢清醒,一點一點地感受到週遭的事物。

  被人救了。這個感知清楚地出現在腦海裡。

  呵呵,這條命不知在鬼門關外徘徊了多少回,對危機的覺察力難免高了一些,每次都是如此,眼看就要一命歸西,卻都教她撐了下來,以這般殘破的身軀苟活於世。

  閉著眼輕輕歎了口氣,雖已清醒,卻仍然不願睜開眼。

  「她似乎醒了。」清稚而淡定的聲音,有如此好聽聲音的少年,長相想必也十分清秀可愛吧?

  胡亂地想著,好心情卻被另一個聲音陡然打入深淵。

  「是麼?」很平靜的中年男子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接著,有人搭上了她的脈門。

  「嗯,小方,去稟告樓主,任姑娘醒了。」

  另一個輕快的童稚聲音應了一聲,出去了。

  任未傷只能認命地睜開眼,端出她人畜無害的笑容。「周先生,好久不見。」

  落入眼中的中年男子秀氣斯文,對她微微一笑。「是很久不見了,任姑娘,認真算起來,應當是七天又八個時辰。」

  七天又八個時辰?她愣了一愣,難道她昏迷了三天?

  看周斐平靜卻難掩懊惱的臉色,似乎還記著幾天前被她甩掉的仇。這麼一想,又皮笑肉不笑地恭維:「周先生真是嚴謹,有您做長天樓的軍師,也難怪俞樓主甚麼心都不擔,一樣能一言震動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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