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藍馥陽距離滑門差一步,皇宇穹先現了身。「早。」他道了聲,看一眼她抱在懷裡的拉布拉多幼犬,把視線移回她臉上。
藍馥陽微微頷首,開口說:「這是你的狗兒嗎?」語氣有點生疏。
皇宇穹低斂深沉的眼,說:「剛養不久,還沒訓練。吵到你了?」
藍馥陽搖頭,眼睛專注在小狗身上。「它叫什麼名字?」
皇宇穹將狗兒自她懷裡接過手,輕輕放下地。「6655321。」說了一串數字。
藍馥陽愣住。他又開口:「狗的名字——6655321。」才說完,小傢伙靈敏,驚醒,吠叫兩聲,搖尾巴舔他的掌。他冷漠地抽手,站直高大的身軀,讓狗兒在他腳邊自找樂趣。
小傢伙一下就覺得無聊了,鼻頭往地毯磨蹭亂嗅,匍匐至藍馥陽腳邊,鑽進她的長裙擺裡。
藍馥陽一頓,回了神,拉起裙擺,踩碎步,避著頑皮撲跳的狗兒。「別這樣……」她說,嗓音軟軟地,很無力。
「夠了。」皇宇穹嗓音多了嚴厲,拉開門,大掌從西裝口袋掏出一個東西,往外丟。「到外面去,6655321。」
那沒受過訓練的小幼犬貪玩好奇,一見門滑開,馬上擺著尾巴,跑出去。
皇宇穹關門,回身正對藍馥陽,目光落向她光裸白皙的玉足。「抱歉。」他說了一句。
「它還沒受過訓練。」藍馥陽不介意地搖首回道,鬆開纖指,放下拉得太高的裙擺。
有點尷尬。
她待太久了,搞成一個難以率性離開的局面。
「我們——」
「你——」
他們一起開口,又同時止住聲音。皇宇穹看著藍馥陽,示意她先講,她搖了搖頭,說沒事。皇宇穹點點頭,同樣不說話了。兩人安靜許久,他先轉身。這回,他——不等她——做自己的事,邁動長腿進另一間內室。
門是一排的,正對著床。皇宇穹消失在最中間那道。藍馥陽回眸望著,身形跟著慢慢轉向,腳跟一挪,雙腿便不自覺地走往床尾凳。她落坐。那門開了,皇宇穹走出來,手拎著一雙鞋。那步態神情毫無遲疑、停頓,他逕直走到她面前,似乎早篤定她會坐在這兒。
「我找了雙鞋給你。」嗓音沈柔,他優雅地蹲低身軀,大掌捧起她裸足,往自己膝蓋放。
藍馥陽反應不及。他的動作自然而流暢,難以被打斷,她只能靜靜瞅著、等著。
「事情處理好了。」第二隻鞋套住她的左腳後,皇宇穹將她的雙腳像擺放藝術品一樣,帶著一種賞析的慢條斯理擺定位。
事情處理好了。藍馥陽心中默念,美眸低垂。精工刺繡的桃紅色鹿皮軟鞋,鞋面繫帶綁成單翅結,左右腳對稱,翅膀成雙,可以飛快地走……
「嗯。」藍馥陽應聲,站起。皇宇穹也起身,看著她的臉龐。她紅唇輕啟,說:「我該走了。」沒道再見。
皇宇穹沉著眸光,退開一步。藍馥陽垂首走過,髮香飄縈。他說:「一起吃個飯?」
藍馥陽停腳,站在門邊,手握門把,半回首。「我今天有很多事要忙。」拉開門,她走了出去,並且掩實門板。
沒道再見。皇宇穹仍拋出一句:「今晚我去找你。」
一夜情,狂亂的同時還要秉持理性,睡完即是陌生人。
藍馥陽明白這個原則。她開了三道門——臥室通往起居間,起居間通往客廳,客廳玄關對外的大門——走出皇宇穹的「2319」房。
除了擅長謀略,她覺得他還是個有耐心的人,不會因為現任情人來查房,暴跳如雷地要睡過頭、賴過頭的一夜情對像滾。他處理事情的方式很優雅,態度很從容,講究藝術,不會有可笑的鬧劇結果。
藍馥陽回到自己的住房,一進門,她拉高裙擺,看腳上的鞋——如此合腳,她感到難過,當下脫了。回臥室,有點冷,她踅往起居間,喝了烈酒,重返臥室,腳步未停,直接進浴室,褪下晨衣式裙裝,先淋濕自己,再用沐浴用品仔細洗身體每一個部位,沖淨後,躺入大浴缸。
她的身體完全滑進水深處,臉也在水面下,頭髮濕透。
一夜情就是不能讓對方的氣味成為記憶的一部分……
*** *** ***
皇宇穹將追逐藍馥陽腳步,跑到玄關的小幼犬抓回時,隱約感覺這小東西身上多了一抹餘香。他摸摸那柔軟溫澤,小幼犬叫了一聲,舔他的指。他皺眉,把它往地上放,掏出方帕,擦了擦手。
「皇宇穹——」一個叫聲,從客廳傳進了起居間。不按門鈴,有鑰匙進來的,不用想,正是九天前,他在十七樓看見與馮達朗同桌高聲談笑的皇夏生。
皇宇穹不希望他進起居間,才想著,一旋足——
空有尊貴俊美臉容、品行從不端正的問題人物,已拉開門板,像個流氓斜倚在門框。「有件事,你處理一下。」皇夏生直言命令。
皇宇穹抬起右手,看看腕表。
「少裝了。一身西裝筆挺,鬼才相信你被我吵醒。」時為荊棘海日色未揭的清晨沒錯,不過,這位生活作息規律的皇律師,該醒的時刻,絕不可能在睡覺。皇夏生撇嘴哼笑,看一眼白色大理石矮桌上的飲料。「milk shake?」
冰淇淋溶得差不多了,的確看不出是root beer float。皇宇穹撫平袖口,掩住腕表,走到乳白長沙發前,正眼直視門邊的皇夏生。
皇夏生挑唇,提腳移身至他斜右方的雙人沙發落坐,調了調墊背的翠綠抱枕。
看他一副妥適,皇宇穹才坐下,凝神眄睇他。
皇夏生幾乎半躺在沙發裡,左右手指交嵌,帶點懶勁兒地說:「那個拍人體出名的傢伙——馮達朗,商借薔薇樓一帶,我答應了,你擬個合約教他簽,他在皇家土地拍攝的作品,都得交由我的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