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那日她躲開慕容軒後,至今已過了三日。
這三日來,她一直刻意避著他。
也非她將谷姿仙的交代拋諸腦後,她依然會親自調理他的藥膳,甚且也定時幫他診脈,只是……時間與過程有些不一樣而已。
「有時間發呆,我勸你還是早些將那盆髒衣服洗一洗,我廚房裡文火慢熬的那碗湯藥,別忘了晚些再幫慕容公子送過去。」杜雨嫣仍是維持原來的姿勢,口觀鼻,鼻觀心,眼睛不離書卷的「看」書。
「小姐,昨晚慕容公子的隨侍問我,為什麼你開的藥方,慕容公子喝完還得討著喝花蜜?」
小玉只是個打雜幫傭的小丫頭,哪裡能回答得了那些醫理的問題啊?聽到說要送藥,她才猛然想起該幫忙問這個問題。
杜雨嫣緊抿的朱唇微微的牽動了下,若有似無的微笑是小玉所看不懂的,只聽得她用一派正經的口吻應著——
「要是武石今日再問,你就同他說四個字。」
她將一直深埋在書卷裡的視線移向小玉,彎起好看的紅馥唇線。
「良藥苦口。」
小玉傻愣愣的看著她,半晌才似有所悟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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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藥苦口?」
慕容軒口氣溫溫的,聽不出什麼情緒反應,只是他望著武石手裡那碗黑漆漆的湯藥,露出了明顯的悒鬱神色,掙扎了半晌,輕歎口氣,還是將那碗湯藥喝下去。
「小玉,你家小姐今日還是忙嗎?」
前兩日開始就見不著杜雨嫣,問了小玉,只推說她在忙,很忙很忙的那種忙,忙到可以整天都見不到她的人。
小玉面露難色,小姐沒讓她饒舌,她可不敢多話,畢竟做小丫頭的若不機靈點,可是會日子難過的。
看見小玉的表情,慕容軒也猜著了些什麼,擺擺手支走了她,感覺到喉嚨間的苦澀。
他用手支著面頤,雖然嘴裡是讓人會翻胃的苦,臉上卻微微的露出一絲笑意。
她彷彿在藥裡下了十斤黃連,想來她心中的那把火無處宣洩,只好往他身上倒。
只是有一點他不明白,明明自己也是「受害人」啊!為什麼他就要白白的遭受她的遷怒呢?這樣似乎不太對吧?
慕容軒的心中已有另一番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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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慕容軒發現自己的目光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那抹娉婷的身影所牽引。
就算明知她有心躲著他,他仍是想見她,即便只是離得她遠遠的,只要能看見她的身影在藥房裡穿梭,便也滿足。
撿選一處岩石平台,翻掀長袍下擺,他神態優雅而寧靜的坐在那裡,拿出笛子放在唇邊,優美的音律在他的指下流洩,他知道她會聽得見的。
不遠處的小溪流發出水流夾著融冰的聲音,當他吹奏一曲結束,就會細細聆聽水流與碎冰的交擊聲。
這就是他從未見過的藥王谷春天,心裡有底的知道,映入眼底的每一幅景色,對他而言,將會成為僅有的回憶。
猶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是在梅花塢,那時就見得一位纖姿絕麗的女子折下一枝紅色的臘梅,將花偎在她凍得紅艷的臉頰邊,那親暱花朵的畫面,是他永遠也忘不掉的。
那時,他僅一個神思恍惚就見不著她,心下是有些許惆悵的,不過他僅當自己是失了神,不太在意,可是就在吹笛到忘我之際,那疑心是看花眼的她居然就出現在自己面前,而且還張著清盈澄澈的大眼直直的瞅著自己,那時候開始,他便暗暗發誓,若此次許親的女子就是眼前的她,他真想就要了她。
可是當他明白她就是自己未來的妻子時,心中原本的那份歡喜與雀躍的感覺已漸漸地磨蝕了,他知道他不該擁有她,那會讓她不快樂。
笛音幽幽轉轉,彷彿朝露暗潤花瓣,想將這初春尚未甦醒的花魂喚醒。
儘管心中存著擺不平的矛盾,他仍是撿選輕快悠揚的曲調來吹奏,他知道就算她見著自己會想躲,卻絕不會討厭他的笛音。
這廂,捲起珠簾,已無心看書的杜雨嫣,立在窗邊,幽深難辨的雙眼望著吹笛的他。
這每日按例會聽見的笛音,已成為她慣聽欣賞的音律。
他瘦削的身子,以她隔著些許距離的感覺來看,似乎顯得更加雋朗了。
說實在話,她原以為他會在連喝了三天那苦死人不償命的湯藥之後,惱怒得尋上門來,甚且她也準備好一串腹稿回應,什麼這是她新研製的藥方,對身體大有助益,或是良藥本當苦口之類的空話,可惜她一直沒機會對他說。
為什麼會想故意整他的心態,她已經理不清了,只知道她的心裡這般愁苦,大半的肇禍者就是他,誰教他要平空冒出來,打亂她原先的日子呢?!
看見他蒼白著臉,搗嘴咳嗽的一幕,她的心莫名一緊。
這個傻子,身體就那麼虛寒了,還跑出去賞什麼風景?吹什麼笛子?不會回房,裹著被子,乖乖的躺在床上休息嗎?
正想呼喚小玉,讓她傳個話,叫那傻病人滾回他自己的房裡時,小玉卻先一步跑來說,藥王谷外有位姑娘說要見她,她的心當下就涼了半截。
打從她點頭願意嫁入慕容家開始,心中所湧起的不安與罪惡感就未曾消過,而今,該是面對的時候到了。
她往谷外不遠的一座涼亭走去,不斷的對自己做心理準備。
雖然小玉沒問那位姑娘的姓名,可是她猜得到,會來找她的人是誰。
遠遠的,見到那名身穿鵝黃色羅緝衣裳的年輕女子,杜雨嫣的心口就緊揪了起來。
是她,真是章茹。
深吸一口氣,她神色黯然的走過去,涼亭內的女子聽見腳步聲,視線迎上她的,年輕嬌俏的面容滿足鄙夷與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