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雨嫣腳踩著軟綿綿的雪地,手裡拎著竹籃,走向藥王谷。
來到臨江畔的梅花塢,看著臘梅開滿了枝頭,她輕輕折下一枝,湊在鼻尖嗅聞了下,聞到花蕊透出的馨香,唇角漾出一抹笑,將花在凍得紅艷的臉蛋上親暱地偎了偎。
這時,一陣清揚婉轉的笛音飄進了耳朵,好似春風輕拂,有種說不出來的舒服感受。
杜雨嫣往下望去,看見一位身著白色氅衣的男子,正坐在梅花樹下吹奏笛子。
因為隔著些許距離,所以看不真切那個人的長相,只知道他一副儒生打扮,看那身形,似乎很瘦。
他披散著一頭黑髮,髮絲在微風中輕揚,白色的梅花與紅色的花瓣,在微風的拂弄下,吹起了飄飛的落花雨。
那畫面看起來很美,像是一幅畫,杜雨嫣不知不覺間便被這幅美畫、動人的笛音所吸引,整個人像是迷了魂,不由自主的靠向吹笛的人,等到吹笛的男子因為她的靠近而停止了吹奏,並朝她露出好看而迷人的微笑時,她才驚覺自己竟然不知羞的盯著人家看了那麼久。
不過,羞歸羞,她倒是發現這個男子有著溫文的氣質,而且長相十分好看,面色有些蒼白,身形瘦弱,以至於他在氅衣的包覆下,看起來更加弱不禁風,看他的氣色,該是身上帶著一些病症吧?瞧他一臉病容。
注意到男子深邃的黑眸裡似乎閃現玩味的光芒,她才驚覺對方也在打量自己,莫名的紅暈佔據了她那一向白皙的面容,她躲開對方的眼神,正想離開時,那男子卻率先開口留住她。
「姑娘,在下的橫笛吹得好聽吧?」
那男子似乎對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聲音雖然聽起來有些疲弱,口氣卻是十分開朗,兼有一種自負。
他注意到眼前這位被他的笛音吸引過來的姑娘,面容姣好,膚色白裡透紅,兩道細細的黛眉斜飛入雲鬢,尖鋌而好看的鼻子下是弧型完美的朱唇,看她挽著竹籃,該是在附近的墟市採買回來吧?她是住在附近的人嗎?
見到對方閃躲著自己的眼神,輕輕頷首,緊抿唇瓣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多跟她聊上兩句。
「既然姑娘也覺得我吹奏的笛音好聽,那麼我若與姑娘討個賞錢,該是不為過吧?」
在上上個村落,他見那些行走江湖賣藝的人就是這麼向路人要賞錢的,雖然他一點也不缺錢花用,可是不知怎地,就想看看她對這事有什麼反應,果然,她微微一怔,眉頭微蹙,雙眼疑惑的打量他。
眼前這位面色蒼白的男子,她左看右看,橫看豎看,就不像是個靠賣藝討賞的人啊!
不給她思忖的時間,他又接著開口,「難道姑娘覺得在下適才吹奏的笛音不值得你掏點賞錢嗎?」他的口氣好委屈。
杜雨嫣凝視他病弱蒼白的臉色好一會兒,掏出一小塊戥銀給他。
手裡拿著那少額的戥銀,老實說,他自小到大,因為家中不愁錢花,大半身邊不是帶銀票,便是雪花銀,這點零頭小錢,他很少往懷裡揣放。
看著眼前的男子瞪著戥銀的表情,像是有些不滿足,杜雨嫣心裡也有些不痛快,怎地這斯文俊面的男子原來是個貪財沒有骨氣的人,竟然真的向人伸手討賞錢?
她半惱半羞的又將一錠碎銀塞進他的手裡,本想丟了就走,可是她的手腕卻教那貪得無饜的男子所攫住。
「等等,姑娘……」他喊住她,「在下是跟姑娘開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不是真的要同姑娘討賞銀的。」他將那錠碎銀與戥銀塞回她的手心裡,同時間也摸到一手的柔暖,雖然明知這有違禮制,可是……
她的手好軟,而且……她的皮膚也有著溫潤的觸感,不像他,終年體溫總是涼的。
杜雨嫣感覺手腕處傳來些微的冰涼,看來這個男子的確是身體染疾,竟然連他的體溫也比常人低,她輕蹙眉頭,覺得他的碰觸彷彿誤食某種會讓人身體虛軟的藥草,讓她渾身有種戰僳的感覺,掙開了他的碰觸,退後一步,審視著他。
「姑娘,在下為適才的舉措向你賠聲不是,請姑娘別惱、別氣了,好嗎?」
他站起身,綻開俊朗的笑容,一雙修長白淨的手乾乾淨淨的,煞是好看,他向她拱手為禮,為她微微發青的面色而道歉。
杜雨嫣看見他爽朗的笑容,不知為何,原本心中的那點不快消失無蹤,可是她仍是稍稍板起臉,「公子開的這玩笑,在我眼裡看來,可是一點也不合宜。」
她的嗓音細柔,搭配上她柔美恬靜的外貌,他頓時覺得心口有某種不規律的躍動,他用手輕輕撫胸,知道這種躍動不是他病發時所熟知的那種劇烈鼓動,而是平靜中帶著些微的起伏,感覺……心口暖暖的,像是冬天裡在房裡燒了一爐炭火般暖熱。
他輕輕地笑著,「抱歉,因為我自小住在自家的大宅院裡,甚少有機會出遠門,前些時候才在某個村鎮裡見到有人這麼賣藝攢錢,剛才忍不住就拿姑娘開起玩笑,也沒料到姑娘也恁的認真,竟還真的掏錢出來,由此可知,姑娘的心地也是十分善良的。」
聽罷他的解釋,一向不喜歡與人爭辯的杜雨嫣,雖然明知這只是他的推搪之詞,也懶得再追究什麼,她禮貌性的頷首為禮,便要離開。
「姑娘,請等等……」心中莫名湧生的不捨,讓他又找了個話題留下她。
她螓首微偏,望向他。
「請問姑娘,可知這附近哪裡有可以借宿投棧的處所?」
問她住哪裡,怕是太唐突,問她哪裡有可以借宿的地方總成,雖然他明知藥王谷地處偏僻,連尋常百姓的住處都零星散佈在這山頭,是不可能會有所謂的客棧,他只是想藉著攀談,多跟她說上兩句話就好。
果然,佳人惜字如金,僅是輕輕搖頭,算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