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樣的話……怕是今晚得要露宿野外了。」
其實這段日於他也不是沒有露宿野外過,就是背脊躺在冷硬的地板上,讓人睡得渾身筋骨發疼,有時候過上病發,體內的寒症再加上地氣的陰冷,還曾經讓他差點就凍死在半路上,為此,他已經不知道挨了多少武石的白眼。
唉!誰教他這個半死人,明明就是病得快死了,還不肯乖乖的躺在床楊上等死,不過,教他躺著等進棺材,這有可能嗎?
哈!他自我解嘲地露出一抹笑。怎麼可能?
「那請問姑娘住哪裡?是否可以借住一宿?」他又露出那種可憐兮兮的表情了,好像在說:姑娘可有看到我身體這麼病弱的樣子?露宿野外會凍死的,就收留我一宿吧!
杜雨嫣神情防備的退了一步,像是解讀出他表情下的語言,馬上搖頭,堅定的拒絕,「不行。」
不行?聽她的言下之意,她的確是住在附近的人羅?
這裡離藥王谷還有一天的腳程,若是以換他借住藥王谷,說不定還能再見到她。
「那可惜了……」
他沒有再窮追猛打,其實他開口借宿也是逗她玩的,畢竟她可是個姑娘啊!一個女孩子家怎麼可能收留一位陌生男子的投宿,這種要求委實太過違背禮法了,他根本也沒借宿的意思。
這時,他忽然覺得體內一陣氣血翻騰,冰冷的寒意猛地竄了上來,他硬生生的壓下那椎心的疼痛,蒼白著臉勉強擠出虛軟的笑容,倉卒的向杜雨嫣告辭。
他想先折回原路,看看是否能幸運的找到被他遣去辦事的武石,不然他可能真的會昏死在路邊,那就不太好了。
對於這位初識的吹笛男子,杜雨嫣覺得他子人的態度總是顯得捉摸不定。
前一秒鐘,不是還嘻笑的說要借宿嗎?她才在想,他是打哪裡來的野人,怎麼能夠對一位未出閣的女子提出如此輕薄無禮的要求?即便她已婚,也得在丈夫同意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借宿,更別提就算丈夫在家,這種要求也算唐突了。
可是,怎麼才轉眼的工夫,他不提借宿,反倒像是想隱瞞什麼似的匆匆告別,難道他有什麼難言之隱?見他步履蹣局,一副風吹就倒的虛弱樣,他還想去哪裡?
想到這裡,杜雨嫣不禁又暗暗責怪自己是否錯怪人家,也許他足真的覺得身體不適,所以才冒昧的開口,他應該不是登徒子才是。
看他哆嗦著身子漸走漸遠,她也只能安慰自己,他應該沒有病得太重。
撇開惱人的同情心,還有一絲絲身為醫者卻對眼前的病人視而不見的良心譴責,像是下定了決心,她咬了咬唇,轉身,決定當作未曾見過此人,忘了他,忘記因他而生的罪惡感。
可是她的決心也只有這麼多了,腳才跨開兩步,滿腦子都是他可能會病死在路邊而無人聞問的淒慘模樣,迫得她在他身後追了上去。
沒辦法!誰教她是個大夫,誰教他要是個病人,教她真的撇下他不理,她恐怕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吧!
「等等啊!公子,你等等……」
明明見他不是走起路來病懨懨的嗎?怎地才一會兒工夫,他就走得這麼遠距離,害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卻未見人家可是人高腿長,人家走兩步,她可得跨三步,當然累啦!
「咳咳咳……」
正當他咳得眼冒金星、頭暈腳軟時,卻發現那原本被他丟在身後的姑娘,居然又追了上來。
他慘白著臉,一手搗著嘴咳嗽,另一手緊緊的揪著心口,像是不想讓心臟咳得掉出來,整張臉被這體內生來的疼痛折騰得都皺成一團了。
「公子,你怎麼病成這樣?我帶你到附近的紫竹林休息一下,你不能再走了。」
杜雨嫣追上了他,一邊扶著他歪倒的身體,一邊用恰到好處的手勁拍撫他的背部,幫他順氣,見他咳得整張臉灰敗,心下不禁重重一震,他看起來病得好重啊!
好不容易藉由她的拍撫順了口氣,他白著一張臉,唇角扯著笑,眼神暈暈糊糊的瞅著她,「剛才……姑娘不是說下能借宿嗎?怎麼現在……又可以了?」
他搖晃著身體,幾乎站不住腳,而瘦弱的杜雨嫣又撐不住他,所以只能任由他坐在地上喘氣,聽著他以虛弱的口吻說著一些無關痛癢的話。
這個男人敢情不單是身體有病,可能連他的神智也有些不清吧?杜雨嫣這麼想著。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她抓起他的手,幫他把脈,脈象很亂。這個認知讓她攢緊的眉心舒展不開。
「你……你是大夫?」
在她把脈的同時,他又劇咳了一會兒,掙扎著將話問出口,也不知是無心還是有意,他竟將臉倒向她的頸側,聞到一股淡淡的藥草味,這種味道他很熟悉,因為他從小就是個藥罐子。
沒有料到他的身子會倒向她,基於自我的防備,她微偏臉正想躲開,不料卻將臉頰貼上他涼冷的唇,讓她泛起戰慄的虛麻,低低的尖叫一聲,伸出手推開他。
杜雨嫣看著倒在地上,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咳得亂七八糟,差點將肺葉咳出嘴的男人,忽然聽見低沉而威嚴的大喊聲——
「住手!」
住手?住什麼手?
她一時之間慌了手腳,看見病弱的他被她推倒在地,既想過去扶他,又明知自己撐不起他,接著莫名其妙的聽他喊什麼住手……
正在疑惑,頓時覺得頸側平空被橫架上一柄利刀,那鋒利冰涼的感覺讓她的身體瞬間僵直,小心的屏住呼吸,甚至懷疑自己的脖子是不是還在!
透過利刃的反射,她隱約看到身後竟無聲無息的站了一個魁梧的男子,他手裡的劍正架在她的頸子上。
「她……沒有惡意,別……傷害她……」
及時制止了武石的護主舉動,卻止不了湧上喉頭的腥甜,他咳出一口鮮血,然後昏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