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東亭身子一軟,從椅子上滑到地上,連連哀懇,「是草民有罪,草民知錯,草民知錯,請萬歲恕罪!」
此言一出,在座的人都嚇出了一身冷汗,同時驚跳起來,最後還是明元絲綢莊的老闆機靈,先帶頭跪拜下去,「不知道是龍駕在此,請萬歲恕罪。」
李少甲趁機告御狀,「萬歲,白家世受聖恩,居然敢以男子之身繼承家業,觸犯了先帝的旨意,應該立斬!」
龍行雲連瞥他一眼都似乎懶得瞥去,「看來應該調你入刑部做事才對。」
這話不冷不淡,聽不出是褒是貶。
「都先下去吧,朕有話單獨要和白毓錦說。」
李少甲抬頭說了一句,「可白毓錦向來刁鑽……」
「滾。」龍行雲突然出口的罵詞,讓所有人不敢再置喙一字,跌跌撞撞地下了樓。
白毓錦笑著拍拍手,「到底是九五之尊,說話就是和我不一樣,我囉哩囉唆說了一大堆,你用一個字就打發了他們。」
龍行雲盯著他的眼睛,問道:「就不怕我留下你是要單獨處置你?」
「你要殺我,易如反掌。」他的臉上沒有半點懼色,「不過請給我幾天時間,交代一下白家的事情,另外,若你是明君,請不要牽扯白家的其他人,因為與這件事有關的人都已經作古,而白家在世的人都只當我是真的『萬金小姐』。」
龍行雲仍看著他,「如果不是這一次被識破,你還要冒充女人多久?一輩子?」
「等劍平同意和我在一起,如夫妻一樣一生一世地守在一起之後,我會再決定自己要過什麼樣的日子。」
見他眉宇間沒有一絲一毫的憂慮之色,龍行雲心中便明白了,「看來你已經找到她了?」
白毓錦揚唇一笑,「她是藏不起來的,因為她心中有我。」
「你很得意?」
「在您這位皇帝面前,不可以得意嗎?」
「你可知,從沒有人像你這樣敢在我面前一而在、再而三地放肆,口出狂言?」
「知道,所以您更應該覺得格外珍貴。」
龍行雲聞言笑了,「你的膽子總是這麼大嗎?」
「做生意的,膽子如果不大是不能發大財的。」白毓錦雖然表面輕鬆,但是手心中也已沁出冷汗。他的確在冒險,賭眼前這個皇帝究竟是什麼樣的性格脾氣,賭他會如何處置自己。
「你應該不會忘記,我說過讓你拿邱劍平一人來換白家全家的平安。」
「我不換。」白毓錦斬釘截鐵的拒絕,「劍平不是可以隨意交換的玩物,而且若是這筆齷齪的交易我做了,我這一輩子,她這一輩子,乃至你這一輩子,都休想過得開心舒服。」
「這是威脅?」
「這是實話。」
針鋒相對的一段對答過去,接下來是平靜的片刻。
「你很有膽量,也很自信,我想知道這份膽量和自信是從何而來?」
白毓錦笑笑,「因為你對我沒有以『朕』這個字眼自稱。」
「哦?這很關鍵嗎?」
「這說明你不想在我面前以身份壓人,這和你對剛才那些烏合之眾的笨蛋態度不同。」
龍行雲又是一笑,這一回他笑得異常淡然愜意,「好吧,既然如此,朕不如端出皇帝的架子和你說說實情,朕此次來盤錦是因為聽說盤錦的徐知府有重大人命案在身,但是朕派人去查,又一直查不出結果來。」
「和神兵山莊有關?」白毓錦倏然想到在客棧的那個夜晚,與徐知府相約在客棧相見的神兵山莊的人。
「看來你對這件事有所瞭解?」他聽出話意。
「也算不上瞭解,只是偶然見到他們在一起聊些機密的事情。」
龍行雲點頭,「神兵山莊一直為東嶽國的朝廷所倚重,可是近年來有點不服管教,做了許多詭秘的事情,如果朕一直在朝堂裡等著聽奏報,就永遠也得不到真相。」
「所以你微服出巡,為的是一探徐知府的事情真相?」白毓錦終於可以偷偷鬆口氣了,既然不是衝著他來,事情就好辦了。
龍行雲承認,「雖然朕來的目的與你無關,但是你這件事……總要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否則樓下那些商戶不會善罷甘休。」
白毓錦靜靜地看著他,「你想怎樣給他們一個交代?」
他笑得不懷好意,「這件事朕要好好想想,暫時不能答覆你,不過,朕難得對一個女子動心,你卻捷足先登,死霸著不肯放,朕總要想點辦法讓你們也好過不了。」
白毓錦剛剛放下的心頓時又懸了起來。這個皇帝該不會挾私報怨,想玩死他們吧?
尾聲
一個月後,慶毓坊。
白毓錦自從接到這道聖旨後就一直愁眉苦臉,墨煙好奇地問:「大小姐,聖旨上說什麼?」
他咬牙切齒道:「這個皇帝,殺人用暗刀,居然真的和我玩陰的?劍平呢?」
墨煙指了指後院,「邱大哥在沐浴。」
他眼睛一亮,「哦?那我去找她。」
墨煙在身後急叫著,「可是邱大哥說不許人打擾他!」
這句話哪裡攔得住白毓錦?他快步來到邱劍平的房前,一推門,果然,門又被反鎖上了,裡面還有嘩啦嘩啦的水聲。
「劍平!那個龍行雲,哦不對,皇甫朝,差人送來一道聖旨。」
屋內響起邱劍平的聲音,「他說什麼?」
「哼,當初從盤錦走時,他說他下了封口令,暫時不許別人對外說我的男子身份,我還以為這傢伙是顧及先帝之命,不好改了以前的規矩,也就任他幫我遮掩,況且又見他幫你父親翻了案,我想他總該是個好皇帝吧?誰知道他居然突然下旨說說下個月要南巡,而且一定要住在我們家。」
「哦。」她簡單地回應一聲。
「你還『哦』?」他睜大眼睛,「你難道不明白他安的是什麼壞心?誰不知道接駕就等於拿銀子往水裡砸?上次台州首富接駕,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萬貫家財幾乎敗光,人人都說,皇上要住你家,其實是盼著你家垮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