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好個惹禍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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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利用法文「右」和「左」所作的拙劣雙關語表現機智,他對一臉困惑的博迪解釋。(譯註:法文初夜權droit de seigneur的droit字義為權利,亦可解釋為右;gauche字義為左,亦有笨拙之意。)

  「那個部分我懂。」博迪說。「但那幾個法文字不是兩鎊的意思嗎?我還以為你只出一鎊買那個小女孩。」

  初夜權指的是封建領主有權奪走臣僕新娘的童貞,維爾咬牙切齒地解釋。

  博迪的方臉漲得通紅,「哦,那一點也不好笑。童貞,還有新娘。」他朝書店門走去。

  維爾拉住他。「那只是一幅畫,」他說。「開玩笑而已,博迪。」

  想起「眼不見,心不煩」的諺語,他帶著以其擁護者自居的博迪走向人行道的邊緣,準備和他一起過街。

  接著他不得不把博迪往後拉,閃避衝過來的一輛黑色馬車。

  「該死!」博迪在踉蹌退回人行道時喊。「說魔鬼,魔鬼就到。」

  是她,陳腐笑話和愚蠢漫畫不斷出現的原因。

  姓葛的博蒂卡小姐疾馳而過時,以馬鞭碰觸帽緣向他們致意,咧嘴露出高傲自負的笑容。(譯註:博蒂卡為古不列顛愛希尼族王后,夫死後,領導反羅馬的族人起義,戰敗後服毒自殺。)

  如果她是男人,維爾就會追過去把她從馬車上拖下來,打爛那自以為是的笑容。但她不是男人,所以做只能一肚子悶氣,看著她在片刻後轉過街角……從視野中消失,卻須臾不曾離開心田。

  第三章

  如果昂士伍公爵知道,莉緹不是繞過街角,而是差點撞上街角以及街角的商店,他的心情或許會好上很多。

  但她在千鈞一髮之際及時恢復鎮定,勉強避免了翻車和撞倒兩個男人。

  這都是因為莉緹一認出路邊那個高大的人影,她的頭腦就停工了。徹底停工,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或在做什麼。

  雖然只是片刻,但還是太久。即使到後來,她仍然沒有完全恢復。雖然設法冷靜地致意,但她強烈懷疑她的笑容太大又太……蠢,直截了當地說,是癡呆的笑容,她生氣地想,配上愚蠢的怦怦心跳。好像她是少不更事的十三歲少女,而非老於世故的二十八歲未婚女子。

  她一路訓誡自己到布萊德拘留所。

  但在進入這悲慘的場所後,她立刻撇開個人的煩惱。

  她來到緩衝室。聲稱住在英國其他地區的赤貧婦女,在被遣返自己的教區前,都被拘留在這裡一個星期。

  面對房門的牆壁是一排低矮狹窄和鋪滿稻草的隔間,房門和壁爐兩側的牆壁也有類似的隔間。大約二十個女人,有的帶著孩子,住在這個隔間裡。

  她們來倫敦有些是為了尋找發財的機會,有些是為了逃離身敗名裂的恥辱,有些是為了逃離各種常見的困境:悲傷、貧窮、暴行。

  莉緹用她慣用的筆調為她的讀者描寫這個地方。她以淺顯易懂的字句描述她的所見所聞,訴說這些女人的故事,不道德說教也不感情用事。

  莉緹做的不僅是這些,但她不認為她的讀者有必要知道她偷偷將半克朗銀幣給她的受訪者,或替她們寫信,或稍後為她們爭取一些什麼。

  此外,如果《阿格斯》的葛莉緹因做得太少而沮喪,或在聆聽這些女人的遭遇時感到心痛,那些情緒都不會出現在她的文章裡,因為那些感情與其他人無關。

  最後訪談的是剛來的十五歲女孩。她懷中的男嬰太過瘦弱,甚至無法像其他嬰兒一樣嚎啕大哭,只能軟綿綿地躺在她的懷裡,偶爾發出有氣無力的嗚咽。

  「你一定要讓我為你想想辦法,」 莉緹對她說。「如果知道孩子的父親是誰,瑪俐,告訴我,我去替你跟他說。」

  瑪俐撮著嘴唇,坐在髒兮兮的稻草堆上來回輕搖。

  「你會很驚訝很多父親後來都同意幫忙,」 莉緹說。在我修理他們一頓之後。

  「有時他們的爸爸會把他們帶走。」女孩說。「我現在只有傑民了。」她暫停搖晃,憂慮地望向莉緹。「你有沒有?」

  「孩子嗎?沒有。」

  「男人呢?」

  「沒有。」

  「曾有喜歡的嗎?」

  「沒有。」騙人,騙人,莉緹內心的魔鬼嘲弄她。「有。」她短笑一聲改口。

  「我也是。」瑪俐說。「我告訴自己我是好女孩,渴望他也沒用,因為我高攀不上,他那種人絕不會娶農家女孩。但所有的不只存在腦袋裡,其他方面卻什麼都答應他,這個孽種就是證明。你會認為我無法依他的需要照顧他,事實確實如此。」她的下唇顫抖。「好吧,但不必你替我說話或寫信,我自己會寫。你幫我抱一下。」

  她把嬰孩塞給莉緹。莉緹僵硬地接過孩子,把筆記本和鉛筆遞給她。

  莉緹經常看到小孩,因為小孩是倫敦的窮人大量擁有的東西。她也抱過小孩,但沒有抱過如此幼小無助的。

  她俯視男嬰狹窄的小臉。他既不可愛也不強壯,甚至也不乾淨,她想要為他和他短暫悲慘的未來哭泣,為他那貧困及本身也還是孩子的母親哭泣。

  但是莉緹沒有掉眼淚,心痛是無濟於事的,她不做徒勞無益的渴望。她不是十五歲的少女,她可以讓理智控制行動,即使它無法完全控制她的心。

  因此她只是輕搖男嬰,等瑪俐用鉛筆在紙上緩慢地寫著字。瑪俐終於辛苦地把字條寫好,莉緹把傑民還給他的母親時,心中只有一點點的遺憾。

  連這一點點遺憾都不可原諒,她在離開布萊德拘留所時斥責自己。

  人生不是浪漫的童話。在現實人生裡,倫敦取代她年少時浪漫幻想的王宮。被遺忘的婦人和小孩成為她的手足和子女,也是她需要的家人。

  她當不了慷慨的慈善家,解決他們所有的病痛和煩惱。但她可以為他們做她無法為母親和妹妹做的事,莉緹可以替他們說話,在《阿格斯》的版面上,他們的聲音被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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