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帶了蘇珊到南華克區和馬夏西監獄,他看到那些步伐沉重、為獄中的父母奔走辦事的孩子。他的妻子也曾經是這些孩子之一,而他知道馬夏西監獄從她身上偷走了多少東西。
……帶我去見你的家人。
他知道她想從貝福郡得到什麼了。
「噢,那不可能!」她撲進一張椅子裡。「我永遠都不可能把你變好。」她把手肘架在椅子扶手上,面頰貼著拳頭,責備地看著他。「你埋伏在每個轉角偷襲我,每次我要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你幾乎每一樣都不願意——你就找到一個方法,把我的心變成一灘水。你是怎樣辦到的?細讀我寫的每個字,加以解剖分析嗎?」
「是的。」他轉而望著天花板。「早知道這樣就可以把你的心變成一灘水,今天花掉的大筆金錢就可以省下來,更別提陪那可惡的蘇珊一整天的力氣。」
室內寂靜下來,看來,床上的包裹總算被注意到了。
「你這可惡的男人。」她小小的聲音在發抖。「你買了禮物要送我?」
「我是要賄賂你,」他偷看過去。見她離開椅子走到床前。「以免我必須睡在馬廄。」
去過朗布精品店、馬夏西監獄,除去簡單吃個飯,他還去了好幾家商店。
「看來你對我的心思終究不夠瞭解,」她說。「我從來沒有那個念頭。」
他站起來,向她走去。「打開來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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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包是筆記本,漂亮的米色紙頁有著軟如奶油的真皮封面。有一包是附帶著一個小墨水管的銀質鋼筆。另有一個包裹內是旅行用的書寫工具匣,外表的浮雕是神話故事,小隔間裡裝著筆、墨水瓶和吸墨盒;小抽屜放著信箋和銀質削鉛筆刀。還有銀質筆架,以及裝滿了鉛筆的紙漿筆盒。
「噢,」 莉緹每打開一個包裹就發出讚歎的聲音,直到床邊都是包裝紙而床上都是寶藏。「噢,謝謝你。」她終於說,拉出工具匣的小抽屜看看裡面的東西,又欣喜萬狀的放回去,好像得到了新玩具的小孩。
她真覺得自己變回小孩。她當然在生日和聖誕節時收過士帝叔公和愛菲嬸嬸給她的禮物,通常都是衣物、耳環或手環。但是,這些東西不一樣,它們是她的專業工具,而她這以文字為業的人居然找不到任何一個字可以說,它們連同她的心一起失落了。
「謝謝你。」她再次低聲說,無助地望向他俊美的臉,不再要求自己保持理智了。
他綠色的眼中出現快樂,嘴角彎成的微笑將她的心化成的那灘水轉為糖漿。那是一個小男孩的微笑,既調皮又害羞。
「看來我謙卑的貢品討得女王的歡心了。」他說。
她只是點頭,怕自己會大哭而不敢開口說話。
「那麼你應該已足夠心軟,承受得起最後的打擊了。」他伸手從背心裡又拿出一個小包裹。
這一個他轉過身去,親手打開來,不讓她看見。
「閉上眼睛,」他說。「放開那個工具匣,我不會把它搶回來的。」
她放下工具匣,閉上眼睛。他拿起她的右手,在無名指上套進一隻戒指。清涼順滑,她知道那是戒指,她的手指在發抖。
「你可以張開眼睛了。」他說。
那是矢車菊那般藍色的藍寶石,簡單的長方形,手指不像她那麼長的人戴在手上,可能會很怪。藍寶石的兩邊都鑲著鑽石。她發現眼淚開始閃現,別像個愛哭鬼啊,她警告自己。
「它……好漂亮,」她說。「我決不說你實在不該破費,因為我很喜歡。我覺得自己像童話書裡的公主。」
他彎身親吻她的頭頂。「我會帶你去貝福郡。」他說。
第十六章
週六早上,維爾坐在書桌前,身邊都是揉起來的紙團。他想要寫一封信給麥爾斯爵爺,那本來很容易,可是莉緹叮囑他要寫得委婉一些,這下他反而無所適從。
維爾正想要去找她,要她把「委婉」兩個字解釋得清楚一些,她正好推門進來。
「麥爾斯爵爺來了,」她說。「從他的表情判斷,應該不是社交拜訪。」
幾分鐘後,他們在圖書室見面。
麥爾斯爵爺風塵僕僕,滿面于思且因旅途而顯得十分疲憊。「她們倆不見了,」 維爾和莉緹一近來,他立刻說。「看在老天的分上,請你們立刻告訴我,她們安全的在這裡。我是說麗姿和艾美那兩個女孩。」
維爾冷漠而茫然地注視著他。
莉緹連忙從邊桌的盛酒器倒一杯酒,交給麥爾斯爵爺。「請先坐下來再說。」
「她們不在這裡?」他的肩膀垮了下來,沉重地坐到椅子上。「這正是我最害怕的,可是我一直希望不會是這樣。」
害怕、希望、告訴我她們安全的在這裡。
房間變暗、縮小,又膨脹起來。維爾的內心有太多黑暗與沉重的東西在翻攪。「該死的,」他咬著牙說。「你連讓她們安全地待在家裡都辦不到?」
「安全?」 麥爾斯跳起來,他的臉蒼白而僵硬。「我愛那兩個女孩,像我親生的孩子。可是我對她們的疼愛毫無意義,因為我不是你。」他從口袋抓出一張皺巴巴的紙,砰地拍在桌上。「你自己來看她們寫的,那兩個被你不屑一顧、丟在一旁的女孩,你從來不去看她們,不給她們片紙隻字,在你眼中,她們幾乎跟她們的父母以及弟弟同樣埋在棺材裡面了。可是,她們仍然離開我庇護著她們的家,不管我們是如何深深地寵愛與保護著她們;只因為她們愛你,忠心於你。」
「請你坐下來,爵爺,」莉緹說。「你累壞了。而昂士伍說話也太過分。」她促請麥爾斯坐下,把酒杯再次塞回他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