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真靈敏,」他說。「如果你不是女生,我就會接受你的緹議——我指的是黑眼眶。也就是說,打得——」
「我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莉緹說。
「擁有淵博的字彙當然很好,」他說。「但是我勸你,將來在開口前運用一丁點理智。 你有辦法做到吧? 因為,要知道,別人可能會把你可愛的挑釁和威嚇當成有趣的挑戰。如果是那樣,你可能會發現自己陷入始料未及的另一種扭打之中。你瞭解我的意思吧,女孩?」
莉緹把眼睛睜得老大。「天哪,」她屏息地說。「你說得太深奧了,公爵。我的小腦袋完全無法理解。」
他的綠眸一閃。「也許是你的帽子太緊了。」他把手伸向絲帶,在幾寸外停下。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輕舉妄動。」她的聲音平穩,一顆心卻怦怦直跳。
他放聲大笑,動手拉扯帽帶。
她迅速揮出拳頭。他抓住拳頭,繼續大笑,順勢把她拉到他結實的身體上。
那多少在她的預期之中。她察覺到即將發生的事,但沒有料到會猛然爆發出許多無法辨認的感覺,一時間竟心慌意亂起來。
下一秒鐘,她的嘴就被他溫暖堅定和異常熟練的吻封住。在那騙人的溫和壓力下,她迷惘無助地往後倒。她心跳加速地注意到他的大手貼著她的上背,它的溫暖透過硬挺的層層衣物滲入;她還注意到被他結實手臂扶著的後腰傳來更多的溫暖。
在那危險的片刻裡,她的心神隨著肌肉一起屈服,迷失在他的體溫、力量和令人意亂情迷的男性氣息和味道裡。
但本能經過嚴格磨練的她在轉瞬間作出反應:她沉甸甸地癱在他的懷裡。
她感覺到他的嘴離開她。
「天啊,小妞要暈倒——」
她狠狠一拳擊中他的下顎。
第二章
接下來維爾只知道自己平躺在一攤爛泥裡,耳鳴中聽到喝彩、喊叫和口哨。
他用手肘撐起上半身,望向擊倒他的人,讓視線從黑色半長統靴往上掠過厚重的邦巴辛毛葛黑裙,來到紐扣拘謹地扣到下巴、樸素如男裝的外套上。
在頂端的紐扣上方是讓他一見傾心的絕色容顏。她是冬之美女,有著冰藍眼眸和雪白肌膚,黑色軟帽下是顏色如十二月陽光的絲般秀髮。
此時此刻,那對引人注目的藍眸正冷冰冰地瞪著他。他猜神話裡的蛇發女妖用的就是這樣的眼神。他毫不懷疑,如果這是神話的虛幻世界而不是現實生活,他已變成石頭。
實際上,他變硬了的只有通常會變硬的那個地方,但即便以他來說,速度也算快得出奇。在他把她拉進懷裡親吻之前,她的大膽、美貌和身材已經激起了他的慾望。
就在他傻傻地盯著他瘋狂渴望的紅唇時,她撇嘴露出鄙夷的微笑。其中的嘲弄使他清醒過來。
這個傲慢的妞兒以為她贏了,他知道大家也是那樣想。不用幾個小時,倫敦的每個人都會聽說昂士伍——莫家最後的惹禍精——被一個女人打倒在地。
身為惹禍精,維爾寧願被炙叉慢烤,也不願承認自尊受損,或流露出真正的感覺。
所以,他以他著名的氣人笑容回答她自鳴得意的鄙視。
「好吧,你要以此為教訓。」他說。
「這東西說話了,」她對圍觀者說。「看來死不了。」
她轉身走開,毛葛裙摩擦小腿的窸窣聲,聽來像毒蛇發出的嘶嘶聲。
不理會伸來扶助的手,維爾一骨碌爬起來,目光仍看著她。他看著她傲慢地扭腰擺臀,從容不迫地帶著獒犬和女孩轉進醋坊街的西南出口,從視線中消失。
即便到那時,他還是無法把注意力完全轉向身邊的眾人,因為在他腦海不停翻騰的猥褻畫面裡躺下的人是她,而不是他。
但他認出圍在身邊的那三個人是杜奧古、柯喬治和蕭道夫,他們也認識他或自以為認識他。因此他依照他們的期望,繼續露出醉醺醺的開心表情。
「她要以此為教訓,是嗎?」杜奧古低聲輕笑著說。「什麼教訓,我想知道?如何一拳打碎下顎嗎?」
「打碎下顎?」柯喬治忿忿不平地重複。「如果碎了,他怎麼還能說話?我發誓,你一定是半盲了。撂倒他的不是上鉤拳,而是她那不尋常的特技。」
「我聽說過那種特技。」蕭道夫說。「好像和氣有關。在中國、阿拉伯或諸如此類的地方極為盛行,就是大家對神秘異教徒想像的那些奇怪的武術。」
「也是大家對戈蘭德夫人的想像。」柯喬治說。「聽說她在婆羅洲的沼澤出生,由鱷魚撫養長大。」
「我看應該是七晷場。」杜奧古說。「你聽這群人如何為她歡呼打氣。他們認識她,幾乎像他們自己的人.一定是貧民窟聖地出來的人。」
「但她這些異教徒的打鬥招數是從哪裡學來的?」蕭道夫問。「為什麼幾個月前根本沒有人聽說過她?她這一向都在哪裡?怎會沒有人注意到像她那樣鶴立雞群的女人?她很容易被看見,對不對?」
他轉向正在拍掉長褲上泥巴的維爾。「你近看而且細聽過,昂士伍。她說話有沒有聖地的腔調?你會不會說她是在倫敦長大的人?」
七晷場是倫敦最黑暗醜惡地區之一的聖吉爾區的中心;諷刺的是,它也被稱為聖地。
維爾不認為葛氏蛇發女妖需要越界學習她卑劣的打鬥招數。他沒有聽出倫敦腔並不代表什麼,出身貧民窟的亞契就毫無倫敦腔。
亞契若有八分像紳士,她幾乎有十分像淑女。但這毫無意義,許多出身寒微的鄉下姑娘都懂得努力模仿上流淑女。即使維爾此刻想不起任何一個能學得那麼自然,他也沒有理由站在這裡胡扯。滿身泥巴加一肚子火,他沒有心情鼓勵這群白癡把他們有限的智力運用在這個或任何其他問題上。
離開他們,他滿腔怒火地朝布裡吉街走去,這樣的憤怒他已多年不曾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