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趕來拯救那個可惡的女子,卻發現她一心只想掀起暴動。若非他及時插手,她一定會被人從背後捅一刀。但她的回報卻是冷嘲熱諷的蔑視。
傲慢小姐竟然還威脅要打得他兩眼青腫。她竟敢威脅他,連大鼻子惡棍侯爵都無法用拳頭打敗的莫維爾。
被激怒的男人當然會採用經過試驗的可靠方法來使潑婦閉嘴。
如果她不喜歡,為什麼不能像正常女人那樣摑他耳光?難道她以為他會還手,或打任何女人?難道她以為他打算在醋坊街當著一群酒鬼、淫媒和妓女的面強暴她?
好像他會自貶身份到那種地步,他氣呼呼地想。他哪裡需要勉強女人,他還需要用棍棒阻止女人投懷送抱呢。
在往布裡吉街的半路上,一個響亮的聲音穿透他的憤怒。
「喂——昂士伍,對不對?」
維爾止步轉身,叫喚他的正是先前被他從馬車橫衝直撞的路上拉開的男子。
「剛才想不起名字,」那個傢伙走到他身邊時說。「但後來他們緹到丹恩和我那要命的姊姊,我就想起你是誰了。我一開始就該想起來的,他經常緹到你,但實不相瞞,我最近被逼得走投無路,就像被復仇女神追趕的那個叫什麼來著的希臘傢伙,奇怪的是我的腦袋居然沒有永久停業。所以就算那個高個兒女孩真的撞倒我,我很可能也只當它是幾周來第一次休息。儘管如此,我還是非常感激,因為我確信骨頭被車輪輾碎的死法很不好看,所以你若是願意和我喝一杯,我會深感榮幸。」
他伸出手。「我想要說的是,在下崔博迪,很高興認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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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緹把昂士伍公爵塞到內心最深處,專心注意那女孩。這不是她解救的第一個落難少女,她通常把她們送去倫敦幾家較為可靠的慈善機構。
但初夏時,莉緹解救了兩個逃離嚴苛僱主的十七歲少女蓓蓓和敏敏。因為某種直覺,她僱用她們當打雜的女傭。經驗證明她的直覺正確。同一個強而有力的內在聲音告訴她,眼前這個舉目無親的女孩也是跟著她比較好。
等女孩和蘇珊擠進車裡時,莉緹已經確定女孩並非來自勞工階級。雖然說話微帶康瓦爾腔,但聽得出來受過教育,事實上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真不敢相信是你,《阿格斯》的葛莉緹小姐。」女僕和鄉下姑娘不可能知道《阿格斯》。
女孩名叫溥棠馨——果然是康瓦爾人,今年十九歲。莉緹起初猜十五歲,但細看之後不難看出她的成熟。
棠馨從頭到腳都嬌小玲瓏,濃褐色的眼睛除外。結果那對眼睛不僅大,還有深度近視。除了身上的衣物,眼鏡是她僅剩的財物,但它們嚴重受損,鏡片破了一塊。
溥小姐解釋,她下驛車後不久,拿下眼鏡準備擦拭蒙上厚厚塵土的鏡片。驛車客棧十分擁擠,有人推了她一下。接下來她只知道有人用力扯掉她的手緹袋和旅行袋,並害她跌倒。等她從地上爬起來時,她的箱子也不見了。就在這時,老鴇出現,佯裝同情並表示願意帶她去鮑爾街的治安官辦公室報案。
那是老把戲了,但莉緹向她保證,連經驗豐富的倫敦人也天天遭到攻擊和搶劫。
「千萬別自責。」她在到家時告訴女孩。「任何人都有可能遇到那種事。」
「除了你。」溥小姐說。「各種詭計你都能識破。」
「別說傻話了。」莉緹輕快地催促她進屋。「會犯的錯我也都犯過。」
她注意到蘇珊沒有露出嫉妒的跡象,看來大有可為。它也沒向玩弄新的人類玩具的誘惑屈服。蘇珊這樣算很體貼,因為女孩已經被嚇得魂不附體了,很可能會誤解獒犬的示好而放聲尖叫,因而造成蘇珊煩亂。儘管如此,莉緹還是在她們進入門廳時有所預防。
「這位是朋友。」她輕拍棠馨的肩膀告訴獒犬。「溫柔一點,蘇珊。聽到沒有?溫柔。」
蘇珊非常文雅地舔女孩的手。
棠馨小心翼翼地輕拍它。
「蘇珊非常聰明。」莉緹說明。「但你必須用簡單的詞語和它溝通。」
「從前的人用獒犬來獵捕野豬,對不對?」女孩問。「它會不會咬人?」
「不如說是吞噬。」莉緹說。「但你不用怕它。如果它變得太愛玩,堅定地叫它溫柔一點,除非你寧願被撞倒和淹沒在狗的口水裡。」
棠馨低聲輕笑,那是令人鼓舞的徵兆。蓓蓓在這時出現,不一會兒,客人就被帶去喝茶、洗熱水澡和小睡。
迅速洗手洗臉後,莉緹前往書房。只有在進入書房和關上房門後,她才脫掉不可動搖的自信面具。雖然比倫敦最圓滑世故的大多數男女見過更多世面,但她並不完全像世人認為的那樣老於世故。
從來沒有男人親吻過葛莉緹。
連觀念錯誤但慈祥和藹的士帝叔公也只曾輕拍她的頭,或在她迅速長高時輕拍她的手。昂士伍公爵的行為一點也不像叔伯。莉緹發現自己深受影響。
她坐進書桌後的椅子裡,把額頭靠在掌根上,等待內心的騷動平息,讓她井然有序的世界回歸原位。
但她不僅無法讓心情平靜,反而還讓童年無法控制的混亂世界湧入腦海。影像的潮水時漲時落,最後停駐在記憶裡烙印最深的那一幕:當她的世界和自我意識不可挽回地改變時。
她看到當時的自己:一個小女孩坐在破舊的板凳上看母親的日記。
雖然能夠以寫作《底比斯玫瑰》的筆調寫那個故事,但莉緹絕不會那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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