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毫不優美的訓話,立刻產生預期的振奮精神的功效。眼淚被拭去,兩個女孩把注意轉到莉緹身上。她們盡職的道謝,並保證將來會聽話。
「誰相信你們這些鬼話,」她輕快地說。「聽話小姐的表情只騙得過麥爾斯爵爺夫婦,你們想要跟我要花招,可沒那麼容易。」
麗姿說:「那沒關係,我們要跟你在一起,不管莉緹怎樣嚴格,起碼她不會膽小怕事。」
「也許她會教我們怎樣打架。」艾美高興起來。
「她絕對不會。」維爾說。
「以及要怎樣抽雪茄才不會反胃。」麗姿又說。
「絕對不可以!」維爾大聲說。「女性抽菸是最讓人討厭的。」
「那你為什麼把為你特製的煙給她?」麗姿狀似純真的問。
「因為她——她不一樣,她不是正常的人,」他瞪著兩個女孩。「我倒想知道你們從哪裡聽到這種事?」
「《耳語報》上寫的。」艾美說。
「專門刊些沒價值之流言輩語的小報,」莉緹對表情茫然的維爾解釋。「你是他們一年到頭最愛寫的人,不過,他們的記者都很傑出,消息通常都很正確。我經常採用他們提供的線索,然後加以美化。」她若有所思的視線看著兩個女孩。「我不認為年輕女孩應該完全不知道世界的現實面。我閱讀的東西,她們都可以讀,但是要在家人都在一起的時候閱讀,而且要有所討論。至於,怎樣打架——」
「不可以,葛莉緹!」
「即便是年輕淑女也應該學習保護自己的技巧。如有適當的伴從、如在大部分美好的世界,她們不會需要這些。然而,世界是無可預測的。」
兩個女孩立刻跳起來擁抱和親吻公爵夫人。
他看見她的眼中出現如許溫暖的光芒。
她很清楚她們不會容易應付,但是她甘之如飴。
死亡使她無法擁有母親和妹妹的愛,但是,她仍打開她的心。她讓需要她的女性,無論多少,成為她的家人。她讓麗姿和艾美成為她的家人,毫不吝嗇地愛著她們,一如愛他。在這方面,他比較不聰明。失去所愛,使他把依然愛他、而他也可能會愛的人趕開。
那是憤怒,幾天前那場跟羅賓有關的噩夢讓他明白這一點。他氣男孩以死亡背叛了他對他的愛,對查理也是一樣。維爾因此把羅賓關在門外,包括跟羅賓有關的所有人和事。
但是,這瘋狂的哀傷與憤怒,並不是唯一的原因。
維爾知道其中還有害怕。他不像妻子那麼勇敢,他不敢再冒險:他不敢再愛。
這害怕必須在他未覺察前被去除,而那也正是她一再、且一直在做的事:偷偷的、拐彎抹角地、不遵守運動規則的做——出於對他的愛,因為愛就是這樣運作的。
而,他是如此該死地喜歡這個結果。
他做出一個深受傷害的表情,哀怨地說:「噢,你就是這樣,葛莉緹,把所有人的喜歡都帶到你身上。只有你們女生能這樣嗎,我都沒有嗎?」
「過來過來,」她說。「大家都有分。」
第十九章
接下來那個星期三的《阿格斯》特刊刊載道:發現他的主人狄洛正因流血而即將死亡。帕布衝了過去,因為踩到地上的血撲在主人身上,隨即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哭了起來。
「噢,起來啊,你好臭。」這些話從屍體身上傳來。
帕布身上的臭味,像嗅鹽一樣有效地把他的主人薰醒。他們不久便發現那致命的湯匙刺到心臟下面幾英吋的地方,他的確流了一些血,但不至於死亡。他聽到的滴答聲,是蘭妲逃走之前打翻的一瓶酒。
因為她使用湯匙的時候,也用膝蓋頂了他的胯間,所以他跌倒了,沒辦法抓住她。而且他甚至昏了過去。現在,他的頭好痛,身側在流血,傷害並不大,但也死不了。可是,他很生氣。
倫敦的人都很高興,繼續興致勃勃地往下讀。
讀到故事結束,大家都滿意地歎了一口氣。
原來真正的壞人是歐朗,狄洛則一如所有的男主角都應該做的:救了女主角,取得底比斯玫瑰,殺了壞人。
然後,男女主角從此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在昂士伍公爵府,結局的那一章正在圖書室裡被朗誦出來。
公爵夫人先把這個榮耀給了她的表兄丹恩侯爵,有幸聆聽的還有她的丈夫、丹恩的妻子和兒子,麗姿、艾美、棠馨、博迪和亞契,以及剛好在聽力範圍內值勤的僕人。
上回丹恩趕到昂士伍府時,剛好看到他表妹毫無生氣的身體被抱進來。他讓昂士伍在臥室的角落保持安靜,好讓醫生可以治療莉緹。完事後,他送醫生出門,讓昂士伍單獨跟妻子吵架去。
第二天傍晚,該他跟自己的夫人吵架,潔絲違反他的命令,從艾思特莊以自殺的速度趕到丹恩在倫敦的房子。她帶著道明同行,因為她說,他擔心他爸爸,見她要自己前來,叫嚷的聲音足可殺人。
但是,道明今天出奇的守規矩。他靜靜地坐在地毯上,夾在麗姿和艾美兩個女孩之間,專注的聽著故事。即使兩章之間大家停下來吃點心,他也只是安靜的跟蘇珊玩,並容許兩個女孩塞給他根本不該吃那麼多的糖果。
維爾不確定那男孩是否理解這個故事,或者只是因為大家都很安靜。他崇拜父親,當然地相信當父親唸書時,每個人都必須安靜且注意聆聽。很有可能另一個人朗誦的時候,他的注意力就會無法集中了。
然而,這另一個人是莉緹,她不只是唸書。她給了每個角色生命,各有不同的聲音和特徵。簡而言之,她把他們都「演」了出來,雖然她鄭重向維爾保證,絕不離開沙發。
道明從頭到尾一般專注,到了最後,他跳起來像大人一樣高聲歡呼與拍掌。
莉緹以一個全場的鞠躬答謝,跟她在藍鴞酒館表演之後賞賜給昂士伍公爵的一樣誇張與戲劇化,外加一個假想的舉帽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