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以及他的幾個兄弟,年輕的時候都非常喜歡劇院——以及劇院的女演員。
……至少每一代都會產生一個魔鬼。
……一定是柏家人才寫得出來的。
那天晚上,昂士伍公爵夢到查理二世,夢到莉緹以模仿丹恩侯爵作為款待國王陛下的餘興節目,而丹恩侯爵摟著一個女演員站在朝臣群中觀賞。
維爾醒來,天已微曦,他離開熟睡的妻子悄然下床,拿起她母親的日記,他走到窗前閱讀起來。
他很快就讀完了,可是仍像上次一樣不滿意。文章之間的空隙……許多意猶未盡的感覺……不願抱怨的驕傲。最接近抱怨的只有第一篇,她語帶諷刺的談起她的丈夫……還有她父親時隱約的苦澀。
……即使是柏家人的意志力,也無法阻止回憶出現,即使死亡那麼久,那名字和影像也能長存於記憶之中。
是誰的名字與影像長存在她的記憶之中呢?維爾猜想著。
乖女孩不應該懂得如何逃出保護森嚴的家,莉緹曾經這樣說。
柏安怡曾經是一個受到嚴格保護的女孩,住在警備森嚴的家。
她怎會認識葛約翰這個三流演員?他怎有可能接近她、進而引誘她跟他跑到蘇格蘭去結婚?根據丹恩的說法,安怡的父親是個虛偽的衛道人士,在丹恩父親的時代,他們不曾邀請劇團到艾思特莊,安怡的父親也不曾邀請演員到家中才對。
維爾曾後知後覺的發現,莉緹在寫《底比斯玫瑰》的時候,曾在前面精心安排許多線索。只是讀者大都只顧看那些精彩的冒險情節,很容易忽略那些線索。直到歐朗背信棄義的事實被揭發,大家才發現許多的伏筆早已被技巧地安排在前面的各個章節。
他也在小小的日記本中尋找線索,他確信它們存在,可是就算它們真的存在,也著實被藏得太好。
他把日記放回床頭櫃原來的位子上,進入他的更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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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魔王的說法,「氏父子暨白氏法律事務所」是一家集無能人士之大成的機構,這也是丹恩一繼承爵位便立刻把他們開除的原因。
然而,魔王當年光臨此地時,瞪了那一眼的石化功力,想必使了太大的勁,所以九年來,這家事務所幾乎完全一樣,甚至連灰塵都還在原位。
事務所的辦事員告訴維爾,老的那位柯先生不在,理由是「發酵中」;年輕的柯先生人在法官庭院,即將進入「發酵中」;白先生目前一定不在,因為他早就「發酵完畢」。
「這是習慣,」辦事員解釋。「情況有些可悲,但事實就是如此,我想我是唯一在辦事的人,爵爺。」
這位姓閔的辦事員只是個高瘦的大男孩,雖然努力想留點鬍子,但是滿臉的青春痘破壞了下他故作老成的效果。
「我要你做的事情如果沒有徵得你的老闆同意,你可能會被革職。」維爾說。
「那種事不大可能發生,」閔先生說。「沒有我,他們無法做任何事、也找不到任何東西;即使東西找到了,也必須由我來解釋是怎麼回事。我如果走了,他們不會有任何客戶,何況這些客戶也大都是我找來的。」
維爾把他要找什麼告訴他。
「我去找一找。」閔先生說。
他進入一個房間,大約半個小時之後才出來。「我找不到任何紀錄,」他說。「老柯先生把什麼都放在他的腦袋裡,所以現在才必須發酵。我必須到地下儲藏室翻找看看,那可能需要好幾天。」
維爾決定跟他一起下去,結果發現那裡簡直是垃圾間,事務所把暫時不用的文件全部堆在那裡,而且完全沒有歸類,一件疊在另一件上面,讓人無從找起。
他們忙了一整天,只在中午和傍晚停下來吃點東西、喝點麥酒。他們分工合作,維爾拿下箱子,辦事員很快翻找一下,確定是否與他們要找的東西有關,同樣的動作在昏暗的地下室中一再重複,同時還得跟各種從箱子內外飛出來的蟲類奮戰。
當晚七點多,維爾拖著疲憊的步伐走出地下室,來到屋外。他白色的領巾已經變成灰色的,鬆垮地掛在頸間,外套上黏著很多蜘蛛網、髒東西和小蟲。臉上的汗水混著塵土變成了泥塊,雙手已是黑的。
但是在那雙黑手上有一個盒子,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一路吹著口哨回家。
為了安撫奉有昂士伍之嚴格命令的看護大隊,莉緹同意在晚餐前小睡。但,這並不表示她有意照做。她帶了一本書回到主臥室,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窗上的某個聲音把她吵醒,她發現丈夫從窗外進來。
她並沒有問他怎不像個正常人由大門進出,因為只要看他一眼,原因即分明可知。
今天早上,他跟她說他要去見賀德魯先生,跟這位律師討論婚後財產協議的問題,可能要好幾個小時。這個討論因為尋找他的受監護人的關係受到延遲,昨天丹恩要離開前特別提醒他應該盡快處理。
「看來你分配到的財產協議之一,是替賀先生清掃煙囪。」她的眼光掃過那六尺三寸的人形殘骸。
昂士伍的眼光落在手中的小盒子上。
「呃,也不全然如此。」他說。
「你掉進了水肥車?」她說。
「不是,呃……」他把眉一皺。「我應該先清洗乾淨。」
「我按鈴找亞契來。」
他搖頭,莉緹下床。
「維爾?」她的聲音很溫和。「是不是有人敲了你的頭?」
「不是,我先去洗個臉和手,洗澡稍後再說。」他拿著那盒子走入他的更衣室。
她想那盒子裡面大概裝著財產協議的重要文件,而且他認為它們可能會讓她不高興。她忍住好奇心,但忍不住在室內踱起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