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柯赫斯特爵士從壁爐旁的椅子上轉過身來。他在椅子上喝酒、瞪著空空的壁爐已經有段時間了。他把剩下半杯的白蘭地放在隔手的桌子上,向她走過來。
塔西婭感覺心臟狂跳起來,她指責地問道,「你幹嗎不出聲?」
「剛才不是出了嘛。」看來斯柯赫斯特在書房裡待了整整一天了,他的白襯衣上有斑斑點點的墨跡,最上面的扣子鬆開,露出黝黑的胸膛。幾縷黑髮疲倦地散在前額,柔化了原本剛硬的臉部線條。
他深潭般的雙眼親暱地瀏覽過她的全身,讓她後背興奮地竄起一陣戰慄。再次想到白天。。當倆人爭執時。。他在狂怒的時候緊緊地抓著她的情形。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希望他沒有看到自己緋紅的臉頰。
「怎麼了?你的鎮靜上哪兒去了?」他突然開口說。
「換做任何人都會被你嚇一大跳的。」塔西婭艱難地回答,盡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她還欠他一個道歉,「爵爺,南兒來找過我—」
「我不想談這事了。」 他一口打斷她。
「可我誤解了您——」
「不,你沒有誤解我。」
「我逾禮了,抱歉。」
斯柯赫斯特不置可否,只是挑眉看著她。她感覺緊張起來,站在此地。。。昏暗的房間裡,單獨面對著一個男人。
塔西婭 鼓起勇氣說,「謝謝您幫助南兒,爵爺。她和孩子都會感謝您的。」
「是啊,你認為有個丈夫總比沒有的好,他一點也不想娶她。」
「可是您告訴他,男人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至少孩子不會成私生子。」
塔西婭偷偷地打量他,吞吞吐吐地問,「先生,那麼,您還會解雇我嗎?」
「我有考慮過,」他故意停頓了一下,接著說,「但是還是決定不解雇你。」
「那麼,我可以繼續留下了?」
「暫時可以。」
「謝謝您,」塔西婭心裡大大鬆了口氣,她的膝蓋都發軟了。她彎下腰,收拾散落在地上的書本。
令她擔心的是,斯柯赫斯特 彎下身來幫她。他把書一本本揀起,擱在臂彎裡。他們倆同時揀了同一本書, 塔西婭一碰觸到他溫暖的手指,反射性地馬上縮回手。她覺得羞愧極了,這可一點也不像她呀。她從來沒有這麼不好意思過。而她窘迫的表情落在了 斯柯赫斯特的眼裡,他揚起了一抹無聲的微笑。
「你想看哪本書?」他的目光透露著趣味。
塔西婭看也不看地拿起最近的一本,放在胸前說,「這本挺好。」
「很好,晚安,布琳斯小姐。」
「先生,」她猶豫著說,「若您有空,有件事我想告訴您。」
「是哪個女僕又懷孕了?」 他諷刺地問。
「不是的,爵爺,是愛瑪的事。她知道了南兒的事,所以她問了我一些問題。先生。。我想。。我問愛瑪以前是否有人告訴過她相關的知識。。您知道,她已經長大了。。。您知道的。」
斯柯赫斯特看來沒明白她的意思,他困惑地搖搖頭,但警覺地看著她。
塔西婭清了清嗓子。「我說的是男人和女人之間。。。」她再次尷尬地停頓,真希望自己消失在地板下面。她從未和一個男子談論過這樣的話題。
「我明白了。」他的聲音聽上去有點不自然。塔西婭偷偷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表情也是即尷尬又驚訝。「我曾經想過這問題,」他低聲說,「可她畢竟還小。」
「12歲了,」塔西婭舉起手指比著,「先生,我沒有。。。我媽媽沒有跟我說過。。。後來我嚇壞了。我不希望 愛瑪和我一樣無助。」
斯柯赫斯特 走到桌前,端起白蘭地,低聲同意地說,「我也不希望如此。」
「這麼說,您同意我和她談這事了,是嗎?」
盧克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還沒有接受愛瑪已經長大成人的事實。相依為命的女兒慢慢地如出水芙蓉般長大,有了女人的身段、姿態、情感和渴望。。。他感覺很不好。以前他從不允許自己想那麼多,可的確得有人指導她如何成人的事,誰能勝任呢?他的姐姐住得太遠,而他的母親只會說一些乏味的故事。
「你打算怎麼告訴她?」 他突然問她。
女教師驚訝地眨眨眼睛,瞬間聰明如她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我只會告訴她女孩需要知道的事,就這麼多。如果您不希望由我出面,爵爺,那麼您最好盡快找到合適人選。」
盧克認真地看著她,他能感覺到,她對他女兒的關心是出自內心。難怪愛瑪喜歡她,既然如此,何不由她出面呢?
「你可以和她談論這事,」他最後終於決定,「只是簡單敘述即可,犯不著套用聖經上的東西。我不想讓她以為這是聖經中描述的罪惡之源。」
她的唇閉緊了,迅速地回答,「好的,先生。」
塔西婭的臉不自然地暈紅了,可他卻非常欣賞。當她提出要去休息時,他說,「再等會,」 他想要她留下,今天太累了,此刻正是放鬆的時間。「布琳斯小姐,喝點什麼嗎?酒怎麼樣?」
「不,謝謝。」
「那麼陪我聊聊天吧。」
她搖頭拒絕,「先生,恐怕我要謝絕您的邀請。」
「這不是邀請,」盧克一把拉過椅子,「坐下。」
她沒動,低聲抗拒地說,「已經很晚了,」可她還是慢慢地走到椅子前,把手裡的書放到邊手桌上,坐下。
他從容地倒了杯酒,開口問道,「跟我說說俄國的風土人情如何?」
她渾身警覺地繃緊了,「我不——」
「你不是說過你是俄國人麼?」 盧克握著酒杯坐下,伸長雙腿。「 跟我說點什麼吧,我不會強迫你說出過往的秘密。」
她懷疑地看著他,揣測他是否在向她下套。然後她開口了,「俄國幅員遼闊。土地廣袤,那裡的陽光比英國更柔和—所有的東西看上去有些灰濛濛的。聖彼得堡的這個季節裡沒有日落。我們稱之為白夜,但天空不是白色,而是玫瑰色或紫色,從午夜持續到清晨。建築物在天空的映襯下,景色非常美 。教堂的頂是圓的,就像這個。」她優雅地劃了一個半圓型。「教堂裡沒有雕像,只有聖像畫——基督,聖母。畫像上的臉都是長長尖尖的。而英國的聖像看上去都很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