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求我做任何事,」他說,在樓梯上停下面對她,「還有,她的眼睛是藍色而不是灰色。」
「是嘛,」 伊莉絲冷笑,手後撐在腰上,「 像湖上的霧色。也許更像早上沾滿露水的紫羅蘭。可以確定的是你自有分曉。你幹嗎不上樓去寫首詩?別用這樣的眼光看著我,好像我不可理喻似的!我可不屑和一個皮包骨的女人一起爭你的寵。我對三角戀沒興趣,而且,以我的條件,我值得得到更好的。」
「你是給我下最後通牒還是怎麼?」
「才不會,」 伊莉絲輕拍拍他,「 做夢也不會讓你這麼容易就得逞!你希望我會讓你自己選擇,然後事事就順心了。我把話說開了吧,除非你確定你不會把我當成她,否則你今晚別想上我的床,以後也不行!」
他緩緩地瀏覽她豐滿的身體,「 我不會把你們兩個弄混。不過話說回來,今晚我保證你不會受我的騷擾。」
「很好。」 伊莉絲咒罵出聲,甩頭就走。
接下來的整晚對盧克來說都如坐針氈。他不問也不關心客人們是否盡興。他們早就一撥撥扎堆,要麼吃點心要麼賣弄彈鋼琴的技巧。在樂隊的演奏下,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查爾斯走過來,和他一起站在房間角落處,「斯柯赫斯特,」 他低聲說,「 這該死的到底是怎麼回是?」
盧克反射性地聳聳肩,「我向塔西婭道過歉了。你可以轉告艾麗西婭,一切都很好。」
「在我自己都還沒確定時候我不會轉告她!」查爾斯深深歎氣,「我和艾麗西婭都想帶塔西婭回去。我們會找地方安置她的。」
「沒必要。」
「我覺得有。老天爺,我請求你保證她的安全,把她藏起來。。。你卻讓她像戲團的紅人一樣暴露在所有的客人面前!對塔西婭來說,唯一擺脫困境的方法就是讓艾麗西婭盡快帶她離開。」
盧克臉上露出一抹暈紅,「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我想要她留下。」
「她想要留下嗎?」
盧克猶豫了,「我想是的。」
查爾斯皺眉,「我瞭解你好多年了,斯柯赫斯特。。。你有事瞞著我。」
「我說過了我會保護塔西婭的。告訴艾麗西婭我為今晚的事抱歉。你得勸服她,塔西婭待在這裡是最安全的,從現在起我來保護她。」
查爾斯點頭,「真不錯。過去你一直恪守自己說出口的話—看來你也會一反常態。」
查爾斯悠閒地走開了。盧克獨自站在角落裡,感覺悔恨和懊惱。人人都議論性地看他,只有伊莉絲沒有。她離他幾碼遠,刻意地忽視他。可以確定的是,如果今晚他想要上她的床,他就得拿出點有價值的東西,比方道歉和應允給她買珠寶。但他厭倦了。他破天荒地頭一次有了遠離她的床的想法。
讓他困惑的是塔西婭。她過去的經歷一定很糟糕,他可以百分百確定。她經歷了很多—太多—而且是在短期之內,全靠她自己才挺過來。她不過才18歲,卻不開口求人,也不相信別人的幫忙。他對她而言太老了,一個34歲的拖油瓶的男人。他在想她是否曾經,哪怕是一點點,有考慮到他們倆之間的年齡差距。她好像一直沒有表現出受他魅力影響的跡象:沒有媚眼,沒有挑逗,甚至沒有打算拖延談話的可能。
話再說遠點,他從未看到她笑過。看來她也沒有理由要笑。他可謂是個情場老手,但在她面前似乎一點魅力也沒有。笨蛋。現在收回自己所做的傷害已經太遲。得小心翼翼地營造她的信任。可按今晚的事來看,他已經摧毀了獲得她信任的希望了。
何必庸人自擾。時間多的是美女,聰明而又漂亮。盧克可以確信她們會非常恭迎他。可自從瑪麗走後,再也沒人像她一樣吸引他的注意。他沉默著喝著酒,臉色越來越陰沉。他不想去履行主人對客人應盡的事務,也不管他人的議論。瑪麗在世前,他看到的一個個客人面相看上去都一樣。許多年過去了,他們還是同樣的面孔,像織布機上的輪子一樣反覆。
客人們終於晚安就寢,興奮地找尋床上伴侶,盧克感到謝天謝地。畢德在房裡等他,以便不時之需。盧克叫他離開,並幫他熄燈。他衣服也不脫地坐在椅子上,舉起酒瓶猛灌一口,咒罵這酒怎麼這麼淡。
「瑪麗,」他低聲說,彷彿這樣可以把她喚回來。房間一片沉寂地嘲笑他。他沉浸在悲傷中太久了,以致自己除了讓悲傷融化,什麼都沒剩下。他以為傷痛會永久持續。上帝,他寧願要痛苦,也不要現在的空虛。
他已忘記如何享受生活,年輕的時候享受生活是如此輕鬆—他和瑪麗每日開懷,分享青春,希望,對未來充滿憧憬。他們曾共同面對一切。可以找到第二個人分享這些嗎?
「看來沒什麼希望,」他喃喃地說,再次舉起瓶子。他無法再次承受夢想的破滅和痛苦。試都不想試。
午夜時分,盧克放下半空的酒瓶,在房間裡踱來踱去。天上的月亮如盤,透過窗戶散射銀白色的月光。他走出房間,步到戶外,穿越花園旁的籬笆叢。
腳步踩在卵石路上,發出嘎嘎的響聲。他繼續前走,來到綠蔭叢裡的大理石長椅前。空中瀰漫著風信子的花香,混合著百合和天芥。他坐在長椅上,雙腿舒適地展開。突然他看到籬笆邊一個霧濛濛的身影,他開始以為是幻覺,但那身影再次出現,漸漸地成白色。
「是誰?」 他大聲問,心跳如雷。身影不動了,他聽見一聲喘息。
然後,她出現了。
「布琳斯小姐,」 他的聲音透著古怪。
她穿著鄉村的衣服,就是他吻她那晚時的衣著,頭髮紮起,垂落到腰際。「爵爺,」 她透不過氣來地說。